翌日,齐襄王传令:临淄南边的一处御苑向吕望学堂开放,供学子们一日秋猎,以犒赏戏剧节上的精彩演出。
墨非冀心知肚明:
此番恩赏,自然也包含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之意,目的是敦促墨非冀尽快筹备巡演天下的计划。只不过,上墨大人才不会因此调整自己的步调,更不会与齐王客气。
于是,便安排两日后赶在立冬之前,组织一次学堂秋猎活动,正好让学子们练练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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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一行人马在午时之前,便抵达了临淄东南约五十里处的仰天山御苑。
抵达御苑营地后,学子们先安置好马匹,便在教员们的指导下,从马车上取了帐篷、锅具等物什,烧火造饭。陈彤一边帮忙煽着灶火,一边抱怨道:“咱们来的真不是时候,要是再早点到,午饭就能吃上自己打的鹿肉了。”
尚铭却是想到了那一晚的鹿肉。本想调笑一句,又怕若绯脸薄,便只是笑笑,忍住没说。
到得午后,有教员传话过来,说今日下午众位学子可以随意逛逛,勘察一下御苑内的情形,但是禁止猎杀。
明日巳时,正式开始秋猎比赛,以猎物的质量、数量评价,综合评分前三子,可得千里良驹一匹。
学子们听闻如此,个个跃跃欲试。
用过午膳,尚铭便与一众好友商议,一同赴御苑深处一游。马励、葛涛、陈彤、嬴盈、陆瑜、席薇皆愿同行,尚铭本来还想邀请杨昊。
不料杨昊却拱手说道:“多谢尚铭兄好意!不过此番,你我乃是竞争对手,小弟要先行一步了,还望见谅!”
说罢,便自行上马去了。
马励在一旁对尚铭说道:“小弟听闻杨威先生在成为墨者之前,乃是一位远近闻名的猎人。在乡间颇有声名,这才被墨院长发现,招揽至麾下。想来晓天兄明日必是我等劲敌啊。”
尚铭笑道:“无妨。千里良驹虽然难得,但有你骐骥在,还愁以后得不到吗?”
说罢,便同众人一起上马出发。
这仰天山御苑占地甚广,少说也有三四十顷方圆。此时已入深秋,但见满山红叶,层林尽染;果实累累,鹿麑成群。好一派丰腴的秋日盛景!
众人信马由缰地只行了半个时辰,便已见了山楂、红果、杜梨、甜杏、柿子、郁李等十数种鲜果。姑娘们嘴馋,一路上差不多每样都摘了尝,吃了个肚圆;墨尚铭只取了几只李子吃了,劝道:“当心吃坏了肚子。”
马励一边咬了一小口梅子,一边笑道:“无妨无妨,若是春夏两季,断不可食用太多冰鲜果子;此时金秋,正是吃鲜果的好时候,可以生津去燥,不碍事。”
陈彤应和道:“听听,连骐骥兄都如此说了,兄长莫要搅了我等好兴致。”
尚铭听了笑笑,便不再去管,与马励、葛涛三人并骑而行,由着姑娘们在前面鸟语花香,各自都摘了许多花枝插在鞍袋中。只听嬴盈不时指着一株株花卉,对其他女子说道:“这是紫荆,这是锦葵,那边的是杜鹃,旁边的是丁香……”
席薇问道:“天天姑娘,怎么识得如此多的花卉?”
嬴盈微笑道:“幼时常与家父进山勘察,所以识得。对了,这些花可不只是好看,还各自有其他用处哦。”
姑娘们齐声央求道:“快讲讲,快讲讲。”
嬴盈道:“譬如那茉莉花,有清纯、贞洁的寓意;这丁香,则是忧愁思念,含着暗暗的恋慕;百合,乃是高贵优雅,也有百年好合之意;蔷薇花,则代表了热恋之情。
如果你们要摘了送情郎,可别选错了哦;不过于天天而言,还是更看重它们有无入药治病的价值。”
一行人马有说有笑,骑至一处山崖前停下。但见这山崖雄伟无比,高宽各有数十丈,顶端圆秀,下部宽宏;崖面赤赫,如刀削斧劈一般,直立耸峭。更奇的是,崖面中央处,状似有一拱门,门扉紧闭,不知可通往何处仙境。
陈彤刚赞了一声“妙哉!”,便听得清晰的回声:“妙哉。”
更是觉得有趣,大喊道:“请仙人开门吧!”
回声传来,众人皆欢笑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众人便打马回营。回到御苑营地,已有一些学子们生起灶火。用过晚膳,各人便回帐中歇息,养精蓄锐,以备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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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刚过,尚铭与马励便起身,各自梳洗人马。却见尚铭的马鞍上,挂着三枝沾了露水的花卉:一支蔷薇,一支茉莉;还有一支,乃是丁香。旁边葛涛的马鞍上也有一枝,却是百合。
马励苦着脸玩笑道:“唉……惨啊!小弟日日跟着尚铭兄与欣泉兄,与如此俊朗人物混在一处,实在吃亏得紧啊!不想今日,终于到了这颗粒无收的境地……尚铭兄是墨家一代天骄,也就罢了……你看看!人家欣泉兄都快百年好合了!”
墨尚铭此刻却是吃惊不已,两朵也便罢了,大致也猜得出一二。怎么又多了一朵丁香?
当下只得佯装镇定,对马励正色说道:“不过是姑娘家们的玩笑罢了,咱们墨家子弟,说不准何日慷慨赴死,计较这些作甚。”
马励却笑道:“尚铭兄这就不厚道了,此乃饱汉不知饿汉饥啊……看来今日秋猎,我骐骥必须励精图治,大展神威了!”
刷洗完马匹,墨尚铭便将三朵花卉取下,放到帐中铺盖里收好,转身去做早饭。
……
巳时,百余人马在御苑营地中央立马以待。
墨院长骑在马上,洪声说道:“今日秋猎,诸位可借此机会练习骑射。虽有竞赛之事,但狩猎时务必多人组队,不可独行,确保周遭安全,避免人马误伤。
另外,只准猎杀成年野物,不可残杀幼崽。所获猎物,可随时送回营地,寻教员称重记录,申时一过便不再接收登记。
以上,出发吧!”
学子们早已按捺不住,立时打马启程,四散而去,卷起沙尘无数。
墨尚铭与嬴盈组队同行,其余好友也大多两两组队而去,免得争抢猎物。今日墨非冀特意将机械重弩“三足乌”交给尚铭使用,让他试试猎杀的手感。
二人策马扬鞭,尽量避开大队人马,寻那僻静之处去了。
嬴盈幼时随父游历山野,虽不涉狩猎,但也要时刻关注地面上的野兽踪迹,以免遭遇袭击。此时,反其道而行之,倒也大堪其用,不久便追踪到一群野鹿的踪迹。
二人下马,在周身上下及重弩的金属物件上涂了些泥土枯叶,以免被猎物闻到气味。随后上马,上弦布箭,继续追击。
稍时,远远望见了十数只梅花鹿。
尚铭便勒马缓行,自己收敛呼吸。将拇指送入口中,再取出试了试风向风速——恰好处在下风处。又向鹿群方向小心行了数丈,约莫距离在两百步之内;见四下无人,便端起“三足乌”,瞄准了一只雄鹿的头颅,扣发“悬刀”而射!
箭矢正中鹿眼!
鹿群其余逃之夭夭,尚铭与天天二人也不在意,打马上前查验猎获。
嬴盈赞道:“好漂亮的鹿角,好精准的一箭。”
尚铭取下箭枝,将雄鹿扛起,缚于马背上。又看了看猎物,说道:“初次射杀活物,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异样啊。”
嬴盈微笑道:“尚铭你天性良善。不过,人兽本就同是天地所生,总是要相生相杀的。咱们心怀感激的收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