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嘈杂的大厅突然安静起来。
“二哥,你别拦我,我非得说说!”一个粗犷的声音愤怒地说道。
“行了,五弟。这么多人呢,说那些干什么。”一个操着大蒙国口音的人,用不太流利的官话劝阻道。
“不行!我非得说说。你看咱方少爷,向来是如此大方,为人还和善。相比之下,那帮混蛋还叫人呢?简直是畜生!”他越说越气愤。
“有了几个破钱,爱显摆就不说了,还处处针对咱,这气咱能忍吗!”
谢平向不远处看去,原来这如此气愤的男人,竟然是个老相识,名为穆徳,常年来往于边烽镇做着边境贸易,生意不说多大,倒也挺红火,二人也曾一同喝过几次酒。
“穆徳兄弟,方兄请酒便请了,和他人又有什么关系。不要恼怒,多喝些酒,开心些。”谢平微笑着安慰道。
听到镇守府公子同自己说话,穆徳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起了劲头。
“谢公子,您是不知道。”穆徳饮了一大口酒:“那群畜生每次一来这青林苑,吵闹不说,还掏出大把钱币,将那貌美的姑娘尽数包下。我都多少次未能见到翠芳姑娘了!他们一定是在针对咱!”
说了半天,结果是因为抢女人,谢平不禁有些失笑。
周围的宾客听到这话,更是哄堂大笑。穆徳身边的女子矫恼地锤了穆徳左肩一下,仿佛是在说明,自己虽是在这大厅陪酒的女子,却并不比二楼的姑娘差下什么。
听到众人的哄笑,穆徳并未在意,而是又饮了一口酒,看向谢平说道:“抢女人也就罢了。最主要的,那群畜生在生意上,一点儿也不守规矩!”
这次众人未再嘲笑穆徳,转而互相低声交谈,像是在附和。
看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穆徳得意起来,直接将酒盅里的青花酿一饮而尽。
“咱们在这边烽镇做生意这多年,早就形成了行业规矩。大家都照此行事,生意倒也过得去。”穆徳继续说道:“可达禄和阿德曼那俩家伙,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用一半的价格出售跟我们相同的货物。若不是有些老主顾心生疑惑未曾出手收购,现在咱们兄弟早就喝西北风去了,哪还有那余钱来这儿喝酒!”
还有这事?谢平与方宁二人平日一来青林苑,便直接奔着二楼而去,已经有些日子没在楼下小坐。对于这些事情的发生,并未有机会听他人讲起过。
“问题是,他们这么干也不挣钱啊,图什么呢。”穆徳邻桌的一位客人附和道。这位客商也被抢去了些生意,不过相较于穆徳来讲,情况还好些。
“穆徳兄弟,你与那达禄不是老相识么,你就没去问问他?”另一位客商问道。
“可别他娘提了。”说到这儿穆徳更加愤怒起来:“早些年达禄那王八蛋做生意,赔了个干干净净。一家人不说要饭,也是吃不上饱饭了。老子平日还总接济他,没想到养出这么个白眼儿狼!”
听到穆徳说个没完,他身边刚才被穆徳称呼为二哥的男子,也不再阻拦,而是小酌一口酒说道:“那达禄原本消失了一段时间,我们还诧异他去哪儿了。结果回来之后,不知在哪儿发了财。宅子也买了,小妾也娶了,我们本还为他高兴。”
“可他没过几天,竟就开始用极低的价格来边烽镇贸易。本以为他是离开久了,要重新争取些主顾,我们也就没多想。”这位二哥继续说道:“但这已经两月有余,他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想必不止我们,或许在座的给位生意也多少受到了些影响。”
这人说的确为实情。这些突然出现以极低价格进行贸易的商人,虽然尚未对边烽镇的贸易造成实质的影响,其负面作用却也在日益加大。
大厅内的各位客商也是一一附和,开始互相抱怨着近来少赚了多少银子。
看着众人再次喧闹起来,谢平也未再说话,而是同方宁起身,踱步向二楼走去。
“达禄,阿德曼。”谢平轻喃着这两个名字。
这二人或许只是扰乱商贸秩序之人中的一部分。这群人进行低价贸易,绝非只是为了客源那么简单,可扰乱了秩序对他们有何好处,谢平一时还想不通。
看着谢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方宁未再多语,而是小跑着向闻风的房间奔去。
这青林苑的姑娘,分为上下两层。一层楼的姑娘,主要陪客人饮酒。二层楼的姑娘,则是非富即贵们花了大价钱,所寻找的一夜美好。
每次见了心仪的姑娘,谢平与方宁总是花大价钱直接将房间包下半月或一月,省的他人再来打扰,姑娘们乐得自在。谢平如此自不会有人说什么,方宁依着雄厚的财力加之谢平的关系,也未有人打过他中意姑娘的主意。
至于为何不直接在这青林苑中租下两个房间,作为单独的居所,二人的观点很是一致。
新鲜感和神秘感是要有的,还是姑娘的闺房让人心生向往,二人曾在酒后如此论道。
谢平思索着父亲交代的任务,已经来到了青儿姑娘的房门前。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不能一直紧绷着心神。谢平想着,推开了房门。
崭新的红木桌子摆放在小厅的正中央,桌边的背椅上放置着精致绣花的坐垫。桌上已经放好了刚出锅的菜品,那是华姨看到二位公子上楼,赶忙让后厨端上的。菜要热的才好吃,华姨在这方面总是很细心。
屋子的右手边,是隔着轻纱的卧房。谢平并未看到他人的身影,便先坐下,饮了一口已经在杯中倒好的十年陈酿。
与大蒙国的烈酒不同。云帝国的酒更柔,同时散发出淡淡的粮食香气。柔和的美酒入喉,慢慢由内升起的温热滋润着谢平的身体,使他一点点放松下来。
夹了一块盘中的翡翠包肉,淡绿色的白菜包裹着细碎的肉馅,浓郁的肉香却与白菜的清香并不冲突。一口咬下,鲜肉的汁水涌入口中,混杂着白菜的清香,不但丝毫感受不到肉质本身的油腻,还使得白菜褪去了原本的土腥气。
谢平不禁胃口大开。
又夹起一块炸食。酥脆的面皮内是红豆精磨而成的豆沙。淡淡的甜味与豆香相融合,咬碎后的酥皮与豆沙交融在一起,软绵的口感中还能体会到片片面皮的脆爽。即便是不常吃甜食的谢平,也对也甚是心仪。
“谢公子,您来了。”
正准备大快朵颐的谢平听到了轻柔的女声。扭头看去,只见青儿姑娘正从卧房的纱帐中走出。
她身着一袭红裙,线绳束出了窄细的腰肢。下身宽松的裙布延展在地上,烛火的光线与红裙交融,生出一丝迷媚。
“昨日家中有事,无法过来。还请青儿姑娘不要怪罪。”谢平轻笑说道。
“公子惦记着青儿,人家就心满意足了。”语罢,青儿轻踱莲步,不再矜持,忙朝着谢平走来。可脚却踩到裙边,不由得摔倒。
谢平忙起身,轻轻扶住青儿,让她的身形缓缓坐在刻花的木椅之上。
近处看去,青儿淡雅的妆容配上精致的五官,甚是贴合这昏黄的光线,细致的皮肤光滑如镜,丝毫没有粗糙的感觉。
“咕……咕噜……”
而此时,谢平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方才吃的那两口,已经将他的食欲引了出来。
“奴家来喂你。”听到这奇怪的声响,青儿掩嘴一笑,随之夹起一块细长的蒸糕,送向谢平嘴边。
谢平轻咬了一口,软糯的蒸糕在嘴中化开,口中溢满了面香。独到的面料配比,又使得他免去了面食粘牙的窘迫。
青儿姑娘的筷子并未离开,筷间还夹着剩下的半条蒸糕。怕她手臂举着会痛,谢平忙将剩下的半条蒸糕,也吃了下去。
这顿晚餐,在柔缓的气氛下,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归于结束。
不再感觉到饿意的谢平,轻靠在椅背上。食物,总是他生活重要的组成部分。
见谢平未动,青儿没有多言,而是为谢平倒上一杯水,随后起身离开,向内房缓缓走去。
稍稍休息后,简单洗漱的谢平,扭头看见青儿正在镜前摘下几份装饰,少了这些装饰,青儿的容貌却并未失色,而是多出一些纯粹的感觉来。
谢平轻步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青儿的容颜,只觉得心中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