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怎么了？
师兄弟二人脑中同时泛起问号，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自己的师父露出这样无奈的神色。
卫庄习惯性的看向盖聂，可盖聂也是一头雾水。
师兄弟二人彼此对视，各自嫌弃。
鬼谷子收起这枚他亲手赠出的令玉，抬眼看向自己的两个弟子。
“师父！”盖聂与卫庄同时收敛了表情，恭敬地走到自己师父的面前。
“聂儿，庄儿，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问题，但是这些问题，有些并不重要，有些要你们自己去发现，为师不会提前回答的。”
那你说个啥！卫庄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于是出口就变成了这样。
“我知道师父都是为了我们好，所以我和师哥都懂的。”
你懂什么啊？老实孩子盖聂瞪大了双眼，这明明就是师父不想说啊，可这话他也不敢说，违心话他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
鬼谷子摇头笑道：“你这性子就是顽皮，也罢，山上无聊，没有你这顽皮猴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无聊。”
卫庄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鬼谷子摆了摆手，于是不再言语，乖巧的垂手站在一旁。
“这番故人前来，让我心中忽然有了些感应，思考再三，觉得是时候让你二人下山去了。”老人慈眉善目，看着自己两个徒儿的视线中充满了慈爱。
虽说历代鬼谷门徒都必有一战，可做师父的，看自己的哪个徒儿会不满意。
盖聂闻言，诧异道：“可是师父不是说过，我们的实力不够，不能下山吗？”
卫庄的脸色也有些犹豫，他心中倒是很想下山，只是对自己师父忽然做出这个决定有些不解。
故人前来，忽然心生感应。师父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纵横家不讲这个的。
埋子十年，一招定局，这种事情才是我们的专长啊。
“你们的实力已经不弱了，不让你们下山，只是因为。”鬼谷子话到半截，却忽然停了嘴，“罢了，说这些作甚，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二人收拾一下，择日下山去吧。”
看样子师父心意已决，盖聂与卫庄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既然鬼谷子已经下了决心，盖聂与卫庄也不敢多嘴，告辞以后就回了自己的居室。
老人鬓间有些没有扎紧的碎发，在山风中微微飘荡，山风很凉，老人手中的令玉更凉。
他依稀又看见那个小丫头，扎着包子一样的小发髻，两根红绸随着奔跑，在她身后轻轻的飞舞着，像是追花的红蝶。
“既然你的那个朋友，可以左右一国之意志，那么为什么他不放开去想呢？”小姑娘吃着汤饼，仰着脑袋看他，微微圆润的小脸红润可人。
“哦？怎么个放开法？”那是个白衫如雪的青年，相貌俊朗，有着一股长久养成的气势，他正提着茶壶，给女孩的杯中续水。
那是二十八岁的鬼谷子，与十四岁的洛七七。
“唔~~”女孩鼓着圆圆的小脸，皱着细细的眉头，好半天才想到一个听上去就很厉害的想法。
“比如，统一七国，平定天下！”
洛七七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是多么的大胆。
自周室定天下，浩瀚中原已经长达八百年没有一个统一的王朝了，七国虽然征战不休，心中却从来没有冒出过这种念头。
或许其他人会把这个想法当做是小女孩的幻想，然而听到这个幻想的人，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男人。
“统一七国吗？”一道闪电劈开了鬼谷子混沌的脑海，他已经迷茫了很久，与师兄的对决早就大局已定，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可以吸引到自己。
而现在，有了。
“是啊是啊，到那个时候，天下就不会再有因为战争而枉死的百姓了。”少女心中想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为了证明这个想法是自己的智商能够想出的，少女开始努力的添加佐证，以至于一张小脸都憋红了。
“哈哈哈，好好好。”鬼谷子大笑，不知道是为了女孩那张红润的小脸，还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了目标。
再然后，自己把鬼谷令玉塞给女孩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吧。
鬼谷子长叹，世事无常，他与师兄最后一战，虽然入了大宗师之境，却也被自己的师兄拼死打成重伤，宗师的拼死一击何等凄厉，伤势虽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被打碎的双腿却永远失去了恢复的可能，他也从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沦落成了这辈子永远站不起来的废人。
而现在，那枚他赠与少女的令玉忽然回到自己的手中，是不是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纵横家不擅推演，却也相信冥冥中的命运。
太阳渐渐升起，弥漫在山间的云雾散了许多，只是山顶依旧有些寒冷，老人被凉风一吹，忽然打了个哆嗦。
“老了哦。”老人大袖一拂，身体就这样半悬在空中，缓缓的飞进了屋中。
“师哥，你说师父怎么回事，前几天还说我们不到三品就不让我们出去，今天却忽然改变了想法。”卫庄随脚踢断路上的一根野草，双手枕在脑后，悠悠的说道。
“不知道，或许真是心生感应吧。”盖聂也拿不准，相比自己师弟的跳脱，他就要显得稳重多了。
“嗨，算了算了，反正能下山就是好事。”卫庄忽然又开心起来，少年人没有多少发愁的时间，无限宽广的世界在等着塞满他们的心。
“也是，只是事先说好了，下山以后，你可要收敛心性，不能仗着武力到处欺负人啊。”盖聂想了想也是，师父已经发了话，自己无论有多少想法都是徒劳，还不如换个心态，让自己开心开心。
“好好好，我会注意的。看谁先回房间！”卫庄敷衍的应了一声，忽然开口喊道：“预备，跑！”
卫庄自说自话，喊完预备的时候，脚已经迈了出去。
盖聂还没有反应过来，卫庄的身影已经窜出了自己的身边，只能看见一个白发飞扬的背影。
盖聂笑着摇了摇头，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弟不爱听教导，自己却总是忍不住。
下山啊。
少年转身看向离山的方向，那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无边无际的山河铺展开来，少年的心中就也充满了山河一般的豪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