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大大小小,红黄蓝绿的兄弟姐妹们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离我远去,离开的时候他们都是满怀着欣喜和期待的,像是终于告别了百无聊赖的日子奔去充满未知和冒险的新世界,尽管谁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是怎样的,是欢喜多一些是忧愁多一些。
只是,对一直呆在原地不动的我来说,每天早晨醒来,都会发现那些原本因有兄弟姐妹离去而空缺的位置又重新被填满,起初我还以为是外面的世界不好,他们都回来了,但一问才知道离去的他们没有一个能够回来,也没有谁能告诉我他们都去了哪里,见了谁,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过得好不好。
在一天又一天,漫无目地等待里,在日复一***迫自己去习惯一成不变的现有生活中,于是,我渐渐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参与冒险的想象力。
直到一天黄昏,我又忍不住昏昏欲睡的时候,先是咔嚓一声,紧接着就伴随一道刺眼的闪光从我的身旁掠过。
我慢慢抬起一天沉过一天的眼皮,看到又是个年轻的小伙,一只手上正拿着一个黑色的会放光的盒子,我努力斜着眼看过去,他的嘴角调皮地扬起了一个如新月般弯曲的弧度,却没有看向橙子,只是直直地盯着手里的黑色盒子,大拇指飞快地在盒子的发光面点击着。不一会儿,手指停止了点击之后,嘴角边的弧度就更大了,甚至没能忍住露出了牙齿来。
看着他不断变化的,细碎的动作,我不禁回想起曾经的那些快活时光来。就当我沉浸其中的时候,沉浸在无比美好的回忆当中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小伙突然转过手把盒子的发光面朝向了我,还有其它和我一样有气无力的兄弟姐妹。
“嗯?怎么感觉跟我有点像,不过我应该还没有这么老吧!虽然我从来都没有仔细见过自己的模样,现在也很清楚得感觉到自己没有什么精气神,但记忆中的自己,以前在桔园中树母亲和其它橙子眼中的自己,是那么的圆润可爱。所以,这肯定不是我。”我在心里不断地否认着,顺便看了看身边所剩无几的几个和自己差不多时间到来的小伙伴们,惊讶地发现,不知是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它们的头上都多了一层厚厚黏黏的青灰色的东西,凑得近一些了,还能清晰地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重一些的,甚至令我直接想吐或是晕倒。
“你们怎么了?”感觉十分不妙的我,着急地一一问道,但都没有回应,有的干脆连头都懒得抬起来,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昨天?前天?还是刚刚?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呢?等等,刚刚看那个会发光的黑色盒子里好像我也是同他们一样的,不会吧,难道我的头上或者身上,或者两者都是,也长了那些青灰色的东西吗?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说着说着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个惊叹号和问号,我尽力去捂住脑袋,闭上眼睛,不想相信也不愿去相信那显而易见,但令我痛苦的事实。
是幻觉吗?没过一会,我像是坐上了缓缓而上的摩天轮,一点一点拖着我的身体能够接触到天际,在最上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能够让我感受时间的停止。也就是在那时光停止的一瞬间,我又忽然重新恢复了令人惊叹的丰富想象力,想象着接下来我会遇见什么人,在那离蓝空最近的地方能否让我回到过去,回到树母亲身边。
摩天轮表面上,有着十分粗糙以至于干裂的纹路,总体上被分为五根粗细不同的枝干,而橙子就是被那五根枝干所包裹着。尽管有些不可思议,跟树母亲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但我还是感动万分,抱住其中一根枝干就不顾一切放声哭了起来。
我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跟树母亲倾诉,无数可以作为开端的词语和句子通通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嘴边。
想了半天,总算找到令自己最为满意地话语时,可五根枝干却是毫无征兆的松开了,然后便是一阵剧烈的抖动,使得我拼命抱紧枝干的手最后也不得不松开,我只能在地心引力之下快速坠落,就像树母亲说过的每到深秋时节的时候,很多早先于我的兄弟姐妹们都会做的一件事情一样,可毫无建树地我仍然心有不甘。
我感觉自己掉落到了一个真空的世界里,我能清晰地看到外面世界的一切,一切也似乎触手可及,但任凭我怎么努力,都无法与其它事物真正相连,挣扎许久之后,我承认了,我唯一还可以选择的道路叫做放弃,别名是听天由命。
在不断坠落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的下方还有更多我连见都不曾见过的,耷拉着脑袋的同病相连者,有的不要说是朝不保夕了,甚至很可能下一秒就要在无声无息当中永久地离开这令它们深感悲哀的世界了。
面对周遭残酷而冷漠的一切,我和它们谁都没有开口先说第一句话,任由命运在沉默中不断自我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