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道换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感兴趣的节目，子枫百无聊赖地闭上眼，回忆让他整个人沉浸在一种颓然的无力之中。
电视声音戛然而止，子枫睁开眼睛，见电视关了。
杨亿宁微笑道：“还以为你要睡觉。”
“没有”，子枫动了动身子，“就是眼睛有些累，关了也好，吵得很。”
杨亿宁调整了一下坐姿，向他那边微微侧了侧，“我之后要在雨离工作，合同下周去签”
子枫显然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呢”，眸光一闪，道：“难怪你上午问美舟的事情，雨离接下了美舟的园区设计？”
“不错”，杨亿宁笑道：“这个案子将由我亲自负责，我们也许会有不少需要协商合作的地方呢”
子枫一时间理不出自己的情绪，愣愣道：“那你多多指教了”
“指教不敢当”，杨亿宁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改天给你引荐一个人，也许对这个案子会有一些帮助”
子枫点点头，想了想，说：“小柳打算再继续读硕士，录取名单已经下来了”
“女孩子多读几年书总是好的”，杨亿宁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我亏欠她太多了”
“以后好好补偿吧”，子枫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手指，白净而修长，和从前好像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们对她的关怀终究不能取代你给的。”
杨亿宁的手收了回来，安静地放在了腿上，望着子枫不无歉意地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爸爸妈妈才好”
“一家人，谢什么”，子枫在他温和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到饮水机那里给自己倒了杯水，闲闲问道：“孟雨…还好吗？”
“不错，前段时间还升了部门经理”，杨亿宁在他身后说。
“嗯，那确实不错”，他喝了口水，却忘记这是刚刚接的热水，喝下去只觉烫的心口都疼了，头也跟着发懵。
杨亿尘看不见他的表情，在他身后接着说：“子枫，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有女朋友了吧？”
子枫偏头过来，给他一个侧脸，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调皮，“那当然，虽然我爱的人不爱我，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无人理睬。”
杨亿尘的笑容滞了一下。
子枫放下杯子抬手看了看表：“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先休息一会儿，他们估计也快回来了”。
“好，你忙吧，正好我也有些累”，杨亿尘微微笑道，他的神色已平复下来。
子枫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又回过头来，见杨亿尘还坐在原来的位置，闭着眼睛动也不动，想了想说：“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要是困就去睡会儿吧”。
杨亿尘睁开眼睛，望着他点点头。
子枫心烦气躁，连喝了几杯宁神茶，中间还跑了趟厕所，从厕所出来路过杨亿尘的房间，房门闭着，不知道人在里面做什么，是不是睡着了。他回到自己房间，脑子里又嗡嗡作响。
索性躺到床上，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闭目养神，养着养着竟然养出来些许睡意。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挣扎着起身还没下床，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接着听到肖青笑道：“看，你爸心里高兴，早上放下你的电话就给老李打过去了，说儿子回来了，要去钓鱼，喏，你看，好大个儿的…自己钓的，新鲜。”
杨亿尘的声音里透着笑意，“怎么不见爸爸？”
“他在楼下停车…明天就给你炖了吃。”
“妈妈，您先坐着歇会儿，喝点水，我去把鱼放好”，接着脚步声响，像是去了厨房。
坐在沙发上肖青这才发现屋子里另外一个人不在，正要出声询问，子枫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着他迷迷糊糊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肖青笑骂：“现在睡多了，晚上要睡不着了。”
“妈你偏心，你出去的时候还嘱咐亿尘睡会儿，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亿尘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又陪着说了那么久的话，累坏了。你又没干啥，累什么”
“我不是去店里了，还送了你大大的一束花…老太太你不能收了东西就不领情了，这样不厚道啊”
“说起这个，我还想问，那花店就兑出去吧，别干了，你平时上班也怪累的。”
杨亿尘这时从厨房出来，子枫恰好抬头，两人目光对上，子枫飞快地别开，向肖青低声说：“是该关了”。
杨亿尘坐到肖青身边，看着子枫笑：“什么该关了？”
“呃，没什么…爸爸怎么还没上来？”
“哎，是啊，子枫你下去看看怎么回事。”肖青翘着二郎腿发号施令。
子枫站起来，这时响起敲门声，他又坐了回去：“说曹操，曹操到。”
果然是江宁，两只手提着满满两大塑料袋水果，子枫忙接过来，杨亿尘也从子枫手里接过来一袋，定睛一看，是芒果和桃子，眼睛不由得一阵发热。
肖青打趣道：“我还当你被人拐了…家里还有很多水果，怎么买这么多？”
江宁换了鞋进屋，坐下缓了缓口气，道：“亿尘爱吃芒果，家里好像没有了，就顺路买了些。”
“平时都不大分得清橙子和桔子的人…呃，你是越老心越发细致了。”
江宁无奈笑道：“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话也不知道注意点。”
子枫大笑：“爸妈，要不我和亿尘回避一下，等您二老说完了那些需要注意点的话，我们再出来。”
肖青一巴掌招呼到他后脑勺上，笑骂：“兔崽子，敢挖苦你老爸老妈，活的不耐烦了”。
子枫洗了水果端出来，先拿了个桃子咬了一口，甜甜的，很可口。
“亿尘，工作上有什么打算没有？”江宁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正认真吃芒果的杨亿尘。
杨亿尘抬头道：“目前先在雨离做着，看看国内的行情…”，他说话的时候眉心微促，说完又微微笑开，神情一瞬间变得极为生动。江宁愣了愣，只觉得这一笑更像杨瑜帆了，“亿尘长大了…明天去看看你爸吧。”
杨亿尘顿了一下，垂眸道：“好”。
眼看着杨亿尘脸色黯了下来，子枫的心也跟着紧了紧，忙岔开话题道：“妈，我记得你说把我们小时候的照片重洗一下，洗了没？”
肖青接道：“洗了…洗的时候，老板还说，大姐你真有福气，儿子帅气，女儿漂亮，呵呵，说的我心里开了花儿似的。”
子枫凑过去，拉着江宁的胳膊笑道：“这话不对，再加一句，爸爸帅气，妈妈漂亮。”
江宁笑斥：“贫嘴”。
子枫也笑：“都是跟妈学的。”余光瞥到杨亿尘嘴角弯了弯，不由松了口气。
不多时杨柳也回来了，子枫接过一袋芹菜，见她又提进来一包东西，看了一眼无语道：“呃，爸刚刚回来也买了芒果和桃子”
“…”
“没事，留着慢慢吃”杨亿尘抬头，笑得眉眼弯弯：“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杨柳洗了手坐下，杨亿尘递给她一个苹果：“看着挺脆的，你多吃些”
杨柳接过来就咬了一口，嚼了嚼，笑道：“是挺脆的，好吃。”
“哦，对了”，肖青忽而像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笑吟吟道：“亿尘，孟雨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没有，她的工作暂时还没有完结。”
“上个月我碰到她妈妈，抱怨你们还不想着早点结婚”
杨亿尘神色间有些尴尬，下意识的看了子枫一眼，见他双手抱着桃子，垂着头吃得十分专心。
“妈妈，现在年轻人哪有那么早结婚的，哥才26岁…不急。”杨柳嚼着苹果，含糊插嘴道。
“是啊，在我和你爸眼里…你们始终都是小孩子，还小，不急”，肖青想了想又道：“不过，不结婚是不结婚，还是得先谈个朋友…哎？子枫，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子枫牵了牵嘴角：“妈，您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说完又低头啃了口，咯得牙疼，嚼了嚼，索然无味，干脆放下不吃了。
聊天结束时已经快12点了，子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也理不出个头绪…灰白的光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在地上投出一个形状怪异的影子，黑暗中看去，竟有些像人伏地痛哭的样子…迷迷糊糊睡着前，子枫还在想天是不是快亮了，怎么今天又失眠了，一定是因为提前睡了那一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浑浑噩噩地又做起了梦。梦中的他站在花丛中，对身后的人说：“你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真好看”。那人轻笑了声，没有说话，却一把握住他的手，他正准备回头看那人脸上的表情，只听有人大叫：“子枫，子枫”。
他猛然惊醒过来，怔怔看了看自己的手。
门被拍的震山响，肖青在门外又叫：“臭小子，快起来，今天去给你杨叔叔扫墓。”
他下意识想说不去，脑子里过了一下，猛地打了个激灵，赶紧爬起来穿衣服。一出房门，见几人都已收拾妥当整装待发，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声“稍等”就一头扎进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出来时一看表已经九点多了，脸又热了热，忙道：“我好了，走吧。”
走到门口一回头，见江宁还坐在原处，奇道：“爸，你不去？”
“嗯…你们几个小的去吧”，江宁顿了顿，又嘱咐道：“带些新鲜的蔷薇花，你杨叔叔最喜欢。”
“知道，你每次去不都带蔷薇花吗，十几年了记不住才怪”，子枫系好了鞋带，打开门。
肖青把他们三个直送到楼梯口，嘴里不断叮嘱着“开车小心”之类的，见三人应了，这才转身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