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大城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彩穗城。是邳国和南蛮边疆附近最大的城市，虽然人口和商业的规模不如青秀城，但也是个商旅繁盛之地。由于靠近南蛮边境，很多南蛮人来这里经商打工，市面上也能看到很多南蛮风格的商品，满满的异域情调。
吴缘和常暖玉一起来到市区最繁华的地方。常暖玉很快发现了一间高档的服装店，与吴缘打了声招呼，径直进去选衣服了。
吴缘本想选个衣服也不是多长时间的事情，谁知道常暖玉进去之后久久不出。他等得有些烦躁，看到不远处人声鼎沸的露天市场上有一堆民众聚集在那里，时不时发出叫好声，心中好奇，觉得可以近前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顺便消磨一下等待的时间。
从稠密的人群中挤进去，方才看到是一个老蛮子正在表演。
老蛮子的外型第一眼看去与萨努差不多。五十岁左右的样子，须发都是花白的。他的前方摆着一个透明材料制成的大水缸。确切点说，这个水缸应该是彩穗城市政建设的巨大的喷水池，不过此刻虽然里面水满但正中的喷泉并没有喷水。喷水池里面有个水生动物，看起来像是章鱼或者乌贼，光滑的身子，几只触手在张牙舞爪地挥动。水生生物的体长在20厘米左右，通体红色，有两只眼睛。地上还画有个大圈，将老蛮子和水生生物与围观的观众隔开。
“让它向前走看看！”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起哄。
“没有钱，怎么向前走？”老蛮子向围观的众人一抱拳，“各位观众，我在贵宝地表演不止一日了，还是那句老话，没钱的捧个人场，有钱的您呐就帮个钱场吧......”
人群中飞出数十枚铜钱，落到圈子里。老蛮子一边道谢一边把钱捡了。然后，他跳起了舞，嘴里咏唱起吴缘根本听不懂的话语。
“蛮语。”观众中有人适时说出这句话，像是专门解答吴缘心中的疑惑似的。
老蛮子歌舞了一段，忽然停了下来，对着水生生物的方向大声叫了一句：“阿黑！”
吴缘心里一动：难道这红色的水生生物名叫阿黑？
水生生物本来一直停在水中，就在远处挥舞着触手，听得老蛮子的喊叫，像是被鞭子抽打似的，一下子向前游动起来，速度竟然很快。
“真的向前走了！”观众中有人议论。
“这个低等生物竟然还能听懂人话，也是开了眼界了。”有人如此说。
很快，水生生物由于直往前游，即将碰到喷水池的边缘。吴缘正担心它会不会碰壁撞头，老蛮子却紧走几步到了水生生物附近，嘴里用古怪的音调叫着：“来，来，来......”
即将撞上喷水池壁的水生生物竟然不再向前，而是随着老蛮子的指挥向左转向，沿着喷水池壁游动了起来。
接着，按照观众的要求，老蛮子又指挥水生生物做了几个动作，博得了观众们一片掌声，又有数枚铜币从人群中扔出，落入圈内。老蛮子再次捡钱，并向观众道谢。
吴缘正沉浸在观看表演中，忽然听得一阵喧哗。
“谁家的熊孩子，太不道德了！”有人发出谴责声。
“就是，就是！这种水生虫子不比马猴牛狗，好训练。人家好不容易训练出来这么一个虫子给大家表演节目赚两个钱吃饭，好了，这下要被咬死了！”这个说话的人情绪激动，还带着愤怒。
原来，在喷水池的一角，一个本来在观看表演的小男孩忽然紧走几步，将篮子里拎着的一条大黑鱼放入了喷水池中。那条黑鱼足有半米长，成人上臂粗细，一入水，就杀气腾腾直冲红色的水生生物游去。黑鱼是凶猛的食肉鱼类，这个红色生物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妈妈，我想看看黑鱼和这个红色怪物哪个更厉害！”小孩对一起出来买菜的妈妈说。
此刻，红色生物正处于喷水池的正中央，老蛮子就算想救也来不及了。
吴缘注意到老蛮子的脸色变了，一瞬间由满脸堆笑变得阴沉冷峻。他大声叫着：“阿檀！阿檀！阿檀！”
吴缘心想：难道这红色怪物的名字不叫阿黑，叫阿檀？
说时迟那时快，黑鱼已经冲到了红色生物近前，尾鳍用力摆动，如同一根攻城锤撞向红色生物。红色生物在两者即将接触的一瞬间竟然从水中一跃而起，跳出了水面。
黑鱼扑了个空，立即转头回来再次向红色生物落水的地方冲去。
这次，红色生物仍然通过跳出水面的方式躲过。
如此攻击和躲避了数次，黑鱼的速度有些慢了，精神头有些低落。六只触手的生物悬浮在水中，触手像是在舞蹈一般蠕动，看不出来精神状态如何。
黑鱼又发动了攻击。这次，红色生物仍然跳了起来，但跳得不如前几次高，刚好高于水面而已。在黑鱼的身躯刚好落到它下面的时候，它的触手一伸，一下子抓住了黑鱼颈部后面的位置，跟着黑鱼一起落入了水中。
黑鱼没有手脚，对身上忽然多出来的这个异物完全无能为力，只能通过加速游动和跳出水面等方式尝试摆脱，但红色生物把它抓得紧紧的，怎么都甩不下来。
人群鸦雀无声，紧盯着这神奇的水生动物相斗的精彩一幕。
黑鱼的动作越来越激烈，但终于还是慢了下来，动作越来越迟缓，最后还出现了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黑鱼翻过了身子，肚皮朝天，一动不动了。
鱼类只有在体力不支或者垂死状态下才会肚皮朝天的，难道这黑鱼死了？
吴缘心中也充满了好奇。
“黑鱼是不是死了？”人群中有人发出问话。
看来，持有与吴缘同样疑惑的不止他一个人。
吴缘看向老蛮子，老蛮子紧盯着它的红色生物，脸上毫无表情，对周围人的反应完全无视。
又过了一会儿，红色生物从黑鱼的身体上脱离下来了。但黑鱼仍然白肚皮朝天，明显毫无生气了。
老蛮子敲击着水池的内壁发出声响，嘴里叫着“阿黑阿黑”。红色生物向他敲击的方向游去，很快到了水池边。老蛮子从身后的背篓中拿出一个带盖子的陶罐，掀开盖子，放入水池。红色生物游了进去。老蛮子将陶罐的盖子盖好，重新放回竹子编的背篓里面。
那边，买鱼的母子已经把黑鱼捞了上来。
“啊？我们的鱼死了！我们本来是想买回家活杀现吃的，竟然死了！”熊孩子的母亲发出尖叫。
女人拎着鱼气势汹汹朝老蛮子走来，还没到跟前，大嗓门儿发出的声音已经让大伙儿都听到了：“我们的鱼被你的东西弄死了。你赔我们的鱼......”
吴缘注意到，那只黑鱼的两侧鱼鳃已经空了，里面红色的鳃板已经完全消失。另外，黑鱼的两只眼睛也空了。看来，都是被那红色生物害的。
“不过，事情的是非曲直非常清楚，不能怪人家老蛮子。”吴缘心想，“要不是你家熊孩子把黑鱼放进去，人家的红色生物也不能伤害到它的是不是？”
但他心里这么想，却不能出头去打抱不平。毕竟他人单势孤，还是官府的罪犯。
“你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你不赔我的鱼，我就把你背篓里的罐子摔碎，把你的红色怪物弄死！”女人一把抓住了老蛮子的衣服。
围观者倒有人纷纷不平起来，说着“人家表演得好好儿的，是你儿子把鱼放进去有错在先”之类的话。
“我实在没钱赔您，夫人。”老蛮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把刚才大伙儿看表演给的赏钱都给您吧......”
老蛮子一边说，一边将刚才收到的铜钱一枚一枚掏出来，递给女人。
“不够！这条鱼花了我75个铜币呢！”女子数了数钱，厉声向老蛮子呵斥。
又有人劝道：“算啦！人家也不容易。再说，你们这条鱼虽然死了，不是还能吃吗？”
“要你管！”女子凌厉的目光看了那人一眼，“看你也是邳人，怎么帮蛮子说话？告诉你，我男人是捕头，惹了老娘不高兴，有你好看！”
那人不说话了。
老蛮子翻遍全身，没有更多的钱了，只能继续乞求女人。但女人还是不依不饶，伸手去抓他背上的背篓。
老蛮子死死护住背篓，苦苦哀求：“夫人，您就饶了我吧。这是我吃饭的家伙，没了它，我没法卖艺，只怕要饿死了！”
吴缘实在看不过，伸手摸出一枚银币递给女人：“算了吧。这钱我给了！”
女人抬头看了吴缘一眼，觉得他的气质与别的市井之人不一样，接了钱，对老蛮子说道：“既然这位客官替你出钱，那我就大人大量，不与你追究了！”
她将钱还给吴缘，带着孩子离去。吴缘把钱递给老蛮子，老蛮子连声向吴缘道谢。
这时，吴缘的耳边却传来了常暖玉的声音：“啊？我还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呐！出大事啦。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座城！”
吴缘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服饰鲜丽的常暖玉。不得不说，就选衣服的眼光来说，吴缘比常暖玉差太远。常暖玉自己选的衣服更显身材气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