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都是异世而立的神,掌握着自己命运的同时也掌握着别人的命运,这种感觉是不是比飞上九重天还快活,我不得知,但冥冥中一定存在这样一群人,我不在乎他们所向披靡的神力和得天独厚的优越感,只求当他们随意转动命运的转盘时,不要将我遗忘……我在不知不觉中怨天尤人,同时也信天由命。
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年龄大了,亦或是对命运的捉弄终于学会了怕,肃然起敬,敬奉鬼神。这样会使我非常怀念当年那个肆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那个自己像是彻底死在了过去。
我撒着人字拖,穿着大宽裤,游走在闹市里的大街小巷,寻找着都市生活中特有的喧嚣和温暖,没错,我回到了自己家,彼时,远离喧嚣的那处住宅被顾早藻当成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停靠码头,歇脚的临时公馆,而我实在没办法做一只被恩客豢养的金丝雀,等待着他百忙之中的偶然宠幸,如果那里是他的临时住所,那请允许我也当那里是临时住所。
我还是喜欢从小生长的‘水门街’,喜欢‘水门街’尽头破旧的老房子,那老房子的一处小格子是属于林依然的。我承认我的胆小、守旧、怀旧……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北街后面的夜市,这里的夜市简直不要在当地太有名,只是我很少来,今竟然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这里,果然夜晚热闹的街角能为人们困倦的步伐注入新的血液,让人不知疲惫,也可能是我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待太久了,冷不丁来到这里,如鱼得水。
“您坐,等会就好”
懵然间,我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看见一个明快帅气的少女,围着黑色的围裙,麻利的收拾桌子上客人吃完的碗筷。
“纪曦姚?”
纪曦姚正在擦桌子,忽而抬头望向我“依然?你怎么来这了”
她很高兴,看到我开心的手舞足蹈,嚷嚷着要给我下碗馄饨。
“你改行卖馄饨了?”
“我爸,他每天晚上在这卖,这不最近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妈说什么也不让他出摊了,他担心他的老主顾找不到他非要坚持出来摆,这不我来顶替他几天”
我嘲笑道“你?你味做的怎么样啊”
纪曦姚熟练地撒着香菜道“馅都是调好的,换个人包,换个人煮,味都是秘方,也是我爸整好的,你吃味不好算他的,煮烂了算我的”
我们一来一去的打着哈哈,没有丝毫不适,虽许久未见,再见面也没有半分尴尬。
我报以对纪曦姚怀疑的态度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
“味不错!煮的可以!”
我冲纪曦姚竖起大拇指
“得嘞,招牌没丢”
她甩着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得意的冲我笑,这样的纪曦姚爽朗豪迈的更像个男孩了。
纪曦姚道“你现在在哪上班?”
我吃了个馄饨“白天在‘广韵传媒’做助理,晚上很久都不揽私活了,现在这种光晚上干干的短工特别难找”
纪曦姚看着我不满的抱怨思索了下道“那要不你晚上来我这干得了,我按小时工的钱给你算,反正我爸这两天也让我招个擦桌子的,我忙不过来,一直没顾上这事”
我看了看她的馄饨摊,确实生意好,旁边等位的小板凳坐满了客人。
“怎嘛?看不上擦桌子啊”
我向纪曦姚锤去“没有!我是想,这样不就是赚你的钱,我不好意思”
“哎呀,这有什么啊,没关系啊,招你是招招别人也是招,来吧”
我喝完最后一口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了,老哥”
“客气”
拿起抹布我就跃跃欲试,纪曦姚见状从我手中一把夺走抹布道“我这不是压榨劳力的黑厂,要干活明天来,这会不上不下,不前不后的,我怎么给你算钱”
就喜欢纪曦姚这直爽到家的性格,瓷器!
接下来很多天我晚上都陪纪曦姚在夜市出摊,忙起来,时间过得也快,她每天晚上摆完摊骑着三轮车回家,我骑着自行车,索性还有一站路可以同行,我们时常在夜深人静的街角比赛,纪曦姚虽然蹬的三轮,但架不住力气大,和我骑自行车的速度差不多,多日下来,不分伯仲,旗鼓相当。
忙了一礼拜,我也熟悉工作了,怎样擦桌子省心,怎样下单速度快,小笼包怎么拿不烫手,这些小技巧,我都一一学会了。虽然代价是一不留神打翻了一笼包子,抹布丢了三四块。虽然纪曦姚坚持不让我赔,架不住我更倔,更坚持,她拗不过我,只得让我赔了一笼包子的钱。
这天晚上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出摊,趁人群还没有聚集,摆桌子,铺台面,正在此时,远远望去一群穿衣打扮张扬跋扈的人从最头家摊位像地头蛇扫荡一样摸排到靠近我们的这边,我一边摆桌子一边打量勘察着远处的场景,隐隐总感觉有些不安。
纪曦姚背对着我把准备好的一盘盘馄饨从冰箱里取出来,她忙的应接不暇,全然没有注意到远处正朝我们走进的人群,他们面露凶相,明摆的来者不善。
“这个摊子谁家的?”
为首的一个剃着光头穿着紧身牛仔裤的地痞,摇头晃脑的打量着摊位前的陈列,他胸前挂着的大金链子格外晃眼,和他说话间嘴角露出的假牙非常相配。
“我家的,怎么了”
纪曦姚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正面回应光头仔的质问,毫不避讳,随意放松的姿态倒是把光头仔看的怔了一下。
光头仔心存疑虑的打量着纪曦姚“我记得以前这不是个面黄肌瘦的糟老头子在卖吗?”
“那是我爸”
光头仔听后满眼放光,不可思议的摸着下巴上来不及挂干净的胡渣“老头可以啊,生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她的坚强后盾”
说着他就要上手摸纪曦姚的脸,我赶忙上前想阻止,纪曦姚更眼明身快,一个侧身就闪过了光头仔欲调戏的熊掌。
见没得逞,他干脆砸吧着嘴巴满脸不耐烦“交保护费了!”
我和纪曦姚异口同声道“什么保护费?”
“装什么傻,一摊四百,你家生意好五百”
立时,我们才明白刚刚那像鬼子进村扫荡的架势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自己赚的钱凭什么要给你们?”
光头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旷世奇闻“小姑娘们有意思啊,保护费收了多少年了,你爸没给你说过?快点!别磨蹭!我们还要收下一家,不交就给你砸了!”
纪曦姚盯着光头仔一字一顿恶狠狠地道“你砸一个试试”
毕竟是身量芊芊的姑娘,即使气场强大,貌似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光头仔挑衅一般抬手就将一盘馄饨打翻在了地上“我砸了怎么了?!”
他挑着眉毛声高气长,抬手又抡翻一盘“砸了怎么了!”
纪曦姚一言不发伫立在原地握住勺柄的手不住地颤抖。
光头仔接连砸翻了两盘馄饨示威般地看着我们两个,他在等,等我们拿出钱将这事了解了,没有想到的是,纪曦姚依旧一动不动。
“兄弟们,砸!!”
光头仔一声令下,身后的猪扒皮一拥而上,像一群蝗虫涌进庄稼地,所到之处,皆成废墟,餐车被其中一个刺头使出吃奶的劲就这样两下给踹倒在地,调料,馅料洒落在地,这景象我只在电影里看过,不想实战是如此血淋淋,但我也不是轻易认怂的,跑上前抓住一个正在行凶的小弟想从后面给他推倒,谁知他一甩手就把我轮倒在了一旁,手上也顺势擦破了皮,可能胳膊也擦破了,我左胳膊火辣辣的疼。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我面前闪过,刚才将我轮倒的小弟就这样应声倒地,纪曦姚拿起旁边的凳子照着那人的头就抡了下去。
为首的光头仔见状冲上来对着纪曦姚的脸就是一拳。
“咚!”
纪曦姚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就被生生的打趴下了,我向她爬去,只见她不甘心的供着身子用手背擦拭着嘴角流出来的血迹,她面庞挂了彩,乌青一片,这场景给我吓坏了。
我一边扶着纪曦姚一边唔咽“算了,我们把钱给他们吧”
“我给你大爷!!”
瞬时,纪曦姚翻身站起,抡着手里不知从哪拾来的棒子朝着光头仔瓦亮的脑袋就是一棒下去,接着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肚子上。
光头仔被敲的晕乎乎,接住了纪曦姚用尽全力的一脚,就这样直直倒在了地上。纪曦姚见光头仔跃跃欲试要再次站起来,索性冲过去骑在他身上左拳右拳轮流出击,那帮小弟见状顾不上砸摊子都冲了上来。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眼瞧我们这边根本就抵不住这群身经百战的地痞流氓,我急得向群众求救“帮忙阻止下啊,要出人命啊!”
我歇斯底里的声嘶力吼,换来人群的冷眼相待,没有一个人帮忙,甚至有人为了避嫌直接退出观众席,这其中不乏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我看着人群画圈围住战场,每个人脸上的冷漠像像小时候的万花筒一样捉摸不透,始终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最后在我几乎把嗓子喊破时,一个老太太小声道“我帮你报警了”
我简直要被他们的事不关己、小心翼翼笑死了!
“我让你打!!!”
人群这冷漠的态度,仿佛是给我勇气了,我突然破釜沉舟,不要命一般拾起小桌板就朝人群拍了下去,这一下拍倒了多少人我也没顾得,只管照着这群吸血鬼往死的拍,他们正打的起劲,被后面一个桌板一顿猛砸,猝不及防。
但我也没占多久上风,他们分分钟就分流到我这边了。
“干什么呢!!住手!!”
“谁再动一下!!”
人群中传来一阵口哨声,几个民警冲进人群结束了这场暴行。
“曦姚,你怎么样啊?”
“皮外伤,不碍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