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给我站住!”
阳光明媚,又刚过了饭点,正是看热闹的好时候。巧的是天公还作美,衙门里正审理着案子,谁都可以旁听。这不,峰谷县北门,堆满了从城郭外过来的人。
这是谁在喊话呢,声音有气无力的?
听得呼喊,行人收住脚步,都想着瞅瞅新来的热闹,算作开胃菜。
可是,一阵黑影从身边闪过,什么还没看见呢,刚才还挤得满满的,刹那间给活生生劈开了一道口子,直接打开了进城的通道。
“这是谁呢,毛手毛脚的。”
“不长眼还是怎么的,没看见这么多人嘛,还死命的挤?”
咒骂归咒骂,可身子却很老实,巧妙的探着步伐,趁前面的人没注意,又向前插了一步。都明白,是来看热闹的,去晚了,连个站的地儿都没有。
不过大体来说反应都很快,一边揉着被挤得生疼的胳膊,一边回归原位,迅速补住了缺口。
就像水面划过一道印子,又恢复了平静。
前面又是谁人的后脑勺,不稀罕,倒是喊话的人呢?有了这层疑问,后面的几排到了优哉游哉跟着人流踱着步,饶有兴趣回头望着。
“站……站住,你给我……给我站住……”
如果不是凭着想想,后面的那个“住”字还真听不清。
“我说老人家,一把身子骨了,这是追谁呢,不要命了?”
虽然还没有看见,不过听这对话,应该是个老头无疑。
也许是看见了前面的人山人海,知道凭自己的身子骨怕是过不去了,也就只好作罢。又想起今天衙门里有热闹看,内心更忿忿不平,怎么就碰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呢。由几个年轻的后生搀扶着,他大口喘着气,一只手拍着胸脯,让气息更顺畅些。
一盏茶的功夫,觉得差不多了,城门也通畅了,这才一边往里走,一边陪着话,道:“耽误你们看热闹了,都怪老朽的身子骨,这里给你们作揖了。”
“不敢,老先生这是哪里话,折煞我等了。”反正也占不到好位置了,姑且听听这是什么一回事,“不知道你追的是什么人?”
“一个贼人,他偷了我的鸡……”
“为了一只鸡,把你累成这样,都追到城门口了?不至于吧。”终究是有人口快,抢先问道。
听他这样说,老头倒是不好意思接口了,似乎再争辩下去,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于是不再言语,低着头,生着闷气,还是由那两个后生搀扶着,往衙门里赶。
一路上无趣,其余后生时不时责怪那人多嘴,连消遣的谈资都没有。
衙门早就围得水泄不通,连院墙上都站满了人,更别说树上黑压压一片。
“肃静!左右听令,但凡再有喧哗者,一律杖二十!”
“是!”
别看人多,顿时鸦雀无声。即便看不见,也知道县令开始坐堂,都屏气息声。毕竟,热闹没看着,挨了棍子,被人当作热闹可不好玩。
“这人是谁,与本案有何关系?”
“回大人,他与本案无关,是刚抓住的小偷。”
“小偷?小偷也轮到本大人处理吗?师爷,师爷!”
“大人,师爷前两日身体不适,告病假回老家修养了。”
“呔,早不生病,玩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不知道今天有大案子吗?”
下人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唯唯诺诺弓着身子站着。
“那就耽误一会,先把这个小案子处理了。窃贼已抓捕归案,原告呢?偷了谁家的东西,来了吗?”
“小的们问过了,偷了城北郭家村老郭头家的东西。”他们不知道小偷口中的老郭头来了没有,还没来得及去通知呢,所以不敢回答后一个问题。
人群开始耸动,切切喳喳起来:“不是说审理门大官人的案子吗,怎么是个小偷?”
“谁知道呢,老郭头又是谁?”
年龄大了,耳朵不好使,唯独对自己的名字敏感。真切听得有人叫自己,他竟然忘记了县太爷的命令,大声说道:“我是老郭头!我是郭家村的老郭头!”
衙役倒也机敏,忙回话道:“老郭头也带来了,就在门外候着呢。”
“带进来!”
这一下谁都明白了。几个后生可算是抓住了机会,不由分说,簇拥着老头,耀武扬威的往里走。这个时候,谁还敢阻拦?
就喊了一个老郭头,一下子就来七八个人。“你们谁是老郭头?”
“我是老郭头,住在城北郭家……”
“好了,知道了。”县令不耐烦了,“你们几个又是谁?”
这下他们倒为难了,虽然进了衙门,也有了看热闹的好去处,可再支支吾吾下去,弄不好是要挨板子的。还是老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一个年轻人脑子转得快,说道:“回大人,刚才在城门外老郭头追小偷追得急,差点没缓过气来,是我们几个推胸揉背给扶过来的。我们都是读书人,与案子无瓜葛,也就是做做好事。”
本就心情不大好,一会还要费些心神处理大案子,哪来的功夫听他们闲扯?“无关者一律速速退去!”
听得命令,顺势站在了人群的第一排,当真是看热闹的绝佳位置。
“他偷了你家什么东西?”
“回大人,”刚才听见他们这样说,自己也只好加了这么一句,恭恭敬敬起来,说道,“他偷了我家两个鸡蛋。”
“胡说!就一个,谁拿你两个鸡蛋了?”
“你偷鸡蛋把鸡窝都弄翻了,摔坏了一个,不算在你头上算谁头上?”关于鸡蛋的事,老头倒来了精神,青筋毕露,大声责问道。
“啪!”惊堂木落在桌子上,显然是县令不耐烦了,“肃静!”一则是呵斥这两人,也为了警惕旁观者。“就为了一个鸡蛋的事,也至于闹到县衙?”
“两个!”
“一个!”
“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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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来回之后,县太爷才缓过神来,恼羞成怒,道:“来人!”
“在!”
“把这个贼人押到牢房里,等门大官人的案子结束后再作处理。”
“是!”
“老爷。”衙役小声的喊道。
“嗯?”
“这个人怎么处置?”指了指堂下跪着的老人,已经噤若寒蝉,身子不住颤抖。
“先带到后堂去,现在哪有功夫搭理他。”似乎见不得这种局面,下命令的声音也温柔许多。
也不分什么时候,区区一个蟊贼,真把自己当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