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拳的时候不要忘了防御!”
位于副都心A3区某处的健身房内,两个男人正用拳头这种最古老的方式较量着。
当然,与其说是“较量”,不如说是教学。毕竟与霍克那往两米去的大块头相比,秦酒黎哪怕身高超过了一米八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更何况,早年霍克曾在警局工作,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他哪怕时隔多年,也不是秦酒黎这样的高中生可以应付的。
“不要急于进攻!学会观察对手,找准机会再出拳!”
在这场较量中,霍克显得游刃有余。他大多数时间处于防御姿态,任凭秦酒黎的拳头从何处打来都能完美招架,甚至还能有功夫去指出对方的不足。
但另一边,秦酒黎就没那么从容了。
跟平时那个让人感觉懒散的第一印象不同,台上的秦酒黎急于进攻,不断出拳。但多次进攻未果,体力上的差距开始渐渐体现了出来。
秦酒黎的气息开始繁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虽然他本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但作为对手的霍克却看得一清二楚。
继续保持这个势头下去,恐怕再过个两分钟左右,秦酒黎就会不攻自破吧。
“出拳,就应该像这样!”
终于,在秦酒黎体力消耗到了一定程度,挥拳速度大不如前时,霍克失去了耐心。
以跟那巨大身形不相符的敏捷躲过了秦酒黎挥出的一击直拳,俯身向前蹿到对方近身,紧接着打出一击上勾拳!
“...”
带着劲风的拳头在打到秦酒黎下巴之前堪堪停住了。这拳如果直接打上去,恐怕秦酒黎的牙都会被打掉几颗吧。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事已至此秦酒黎也无法否认。
沉默了几秒钟,就像断了发条一样,秦酒黎长出一口气,说到。
“我输了。”
来此健身是两人保持已久的项目。
秦酒黎虽然看上去是个花花公子,甚至有些怠惰,但却深知“身体是革命本钱”的道理。在地上时这一块便不曾落下。而霍克更不用说,警察时代遗留下的习惯保留至今,只要超过一天没有相当的运动量,就会坐立不安。
如此前提下,再加上碍于种种原因暂时不能去桃色芒果汁,这家健身房便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第二选择。
“不过,真是没想到啊。虽然你在搞定盖亚教的时候已经令我刮目相看了,但这次居然能让山德那家伙也松口,哼哼...Mr秦,你难不成会使用魔法吗?”
霍克坐在休息用的长椅上,手中端着一罐运动饮料,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毛巾上画着一名眼睛占面部一半、画风十分复古的美少女。
而另一边,秦酒黎则显得没那么从容,即便已经休息了数分钟,气息也还是有少许繁乱。
“无聊的奉承就免了吧。哪怕外部人员看不出来,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根本没能把盖亚教怎么样,说到底不过是稍微参与了他们内部的权利交替仪式罢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最后那天的意外,我本打算用更柔软的方法去解决这件事的。”
“哦吼?面对格林威尔姐妹的时候这样瞻前顾后,在面对山德的时候就能下定决心突然跑到他家里去拿枪口抵住那老东西的脑门儿吗?”
显然,霍克知道秦酒黎是怎样让山德松口的——起码大致过程已经了解了。
“两者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你跟我打拳的时候还有闲暇指指点点,下次我把爱丽丝叫过来你跟她再打打试试?”
秦酒黎对霍克的嘲讽不以为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山德跟盖亚教那群家伙不同,是真正有实力的对手。我没时间周旋,毕竟那几块地每搁置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又顿了一下,回忆起当天的情景,秦酒黎沉默了片刻补充道。
“更何况,山德看起来并不像是因为被威胁才松口的。哪怕是演的,那天他看起来也太过从容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些,Mr秦。”
打断了秦酒黎的话,霍克突然说道。
“Mr秦,也许你自己察觉不到,但跟刚来深海时相比,你现在十分急躁。”
“我?”
“没错,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充满不安。你好像已经失去耐心了。”
“别闹了霍克,我们现在形势一片大好,李培尔那家伙才是应该着急的...”
“Mr秦,我是说你。我是说,嗯...你个人方面,心态上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你已经开始怀念地上了吧。”
霍克将自己的意思清楚地表达了出来,让秦酒黎不再有回旋的余地。
如他所说,现在的秦酒黎的确正在慢慢走近一个难以避开的怪圈。初到深海时的新鲜感正在慢慢消散,“自己余生是否都会被关在这里”的忧虑则取而代之。
“听着,Mr秦,我知道你是个天才。哪怕有时候显得经验不足,但我没见过哪个高中刚毕业的家伙就能跟那些老谋深算的狐狸有来有往的。但是,哪怕是天才也有无法处理的状况,作为朋友我有义务提醒你。”
...
...
...
双手相扣顶住额头,秦酒黎沉思了半响,然后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眶,问道。
“我现在,真的显得很急躁吗?”
“相信我,千真万确。”
霍克肯定地回答。
这时,秦酒黎又打算用他聪明的脑袋思考解决方法。但又察觉到了什么似得,这次的思考刚开始没多久便停止了。
秦酒黎再次抬头,问道。
“我该怎么办?”
“去看看医生吧,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
“啧...好苦。”
“在这家店里,这茶可是上品中的上品。”
店内的布置与其说是茶馆,更像是在卖茶的咖啡厅。背靠背的双人座在东侧罗列,中间放置有一张长桌。而与其相对的西侧,则是零散排列的单人座位。
然而,要说这是“卖茶的咖啡厅”却又有些有失公允,毕竟店内从座位到房梁全部采用纯木质结构,东侧座位旁更是有一条约一米宽的“内流河”,配合上悠扬的音乐颇有些书中曲水流觞的风味。
这种奇妙的搭配,恐怕都因为掌握决策权的设计师,是个一知半解的家伙吧。
“虽然我是咖啡派,但每当工作紧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总会想来这里忙里偷闲。嗯...”
男人一嗓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十分容易辨认,但比起那男中音更好辨认的,则是他端起茶杯的那只“熊爪”。
就像有粘性似得,男人用那只布偶装上的巨大熊爪问问地端着茶杯,场面颇有些滑稽。
“没错,这种感觉。就像是虽然已经离婚许久,但再会时却仍然把你的生活习惯铭记于心的前妻一样;真是回味悠长。”
“我们能赶紧进入正题吗?库玛先生。”
桌对面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了。
比起端着茶杯摇头晃脑的库玛,对面的男人就显得正常多了。一身深灰色的羽绒服,一条褪色的牛仔裤,陈旧土气的运动鞋。脸上除了眼镜外便是麻子,眼神黯淡无光,颓废的气息不言自明。
“电话里,你答应的那些...是真的吗?”
眼镜男的话中透露着难以掩盖的紧张,毕竟平日里多与电脑打交道的他,连屋子都不怎么出;今天一下子来到了外界,还遇到了这样的怪人,恐怕很难保持镇静。
“当然了。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先付款,不过...”
库玛揉了揉耳朵,似乎有些困恼。
“...如果你没能完成任务,我就会把‘报酬’再收回来。你有这觉悟吗?”
“我有!”
眼镜男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但库玛却并没有因为这份果断而投去赞赏。
“这个目标可不是个好啃得骨头哦。虽然我也只是个中间商,但还是必须得提醒你,秦酒黎的善良只是流于表面的东西。当你觉得他是个善良、有原则的家伙时,说明你被他小看了。”
将茶杯放下,库玛继续说。
“如果你抱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像玛丽·格林威尔那样入狱’的侥幸心理,我劝你还是尽早退出来得好。”
“我来之前就做好觉悟了!别说入狱,哪怕是死我也...总之,我需要那玩意儿!”
“所以说我才讨厌你们这种整天窝在家里连新闻都不看的家伙...哪怕是死?你是经过训练的特务吗?人要有怎样的经历才能看淡生死你知道吗?更何况,这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这时一声破空的声响突然贯穿而过,库玛的左耳旋即被开了个洞——当然,里面只是棉花而已。
“库玛,再说下去雇主那边要投诉了。”
柜台前,穿着件蓝色短旗袍的女孩面无表情的提醒道。看面相不难辨认出,她就是那天在给山德送披萨的“外卖员”,看样子似乎也在这里打工。
“请相信我,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这时,眼镜男再次恳求道。
库玛沉默了一会,挠了挠被女孩打穿的左耳,从玩偶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这是头金,剩下的事成之后给你。要是搞砸了,我就用我的熊爪当着你老婆的面把你的头按到马桶里!”
“十、十分感谢!”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得拿起信封,眼睛男打算“逃”出这间茶馆。但在走之前,库玛又叫住了他。
“虽然对你这样脑袋不太好使的家伙没抱有太大期望,但看在已经付款了的份上,我来传授你一条秘诀吧。”
“秘诀...?”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狡猾的、经验丰富的对手,要怎么办?”
库玛发问道。
老实说,这是个无理取闹的问题。当全方面落后的时候,很难依靠单纯的计策去搬回劣势。
“答案是‘逃跑’。在这种没有胜算的情况下,逃跑是最佳选择。”
顿了一下,库玛又说道。
“但是,熊的奔跑速度足有四十八千米每小时,是人类的两倍。当逃跑这个选项也被排除在外时,又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眼镜男如实回答。
“试着从对方性格上的缺陷下手吧。先分析这场较量在对方的心中有多少份量,然后找出比它份量更重的东西去交换。人无完人,秦酒黎也会有这种缺陷的,如果能顺利找到,你并非没有胜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