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
“什么?”
“没什么,宋总监还没回来吗?”夏水木回过神来,随口问道。
麦田市地处中原腹地,大河穿城而过,此时夏水木正站在集团总部大楼上,俯瞰着三环路上的车水马龙,不自觉的喃喃出声。
“还没有,你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吧,宋总监回来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你。”
既是同事也是好朋友的王一宝,再一次给夏水木的纸杯里续满了水,王一宝清楚这一次的事件对朋友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他却偏偏帮不上一点忙。
“谢谢,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去。”
夏水木不敢走开,他知道自己等在这里也不可能会改变什么了,可他仍旧不愿意放弃,这中间夏水木也只是喝过了两杯王一宝递过来的水,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
“那好吧,我就在总裁办,有事你叫我……”
王一宝见劝不动他,也只能随他了,毕竟夏水木这一次可不仅仅是把业务丢了那么简单,关键还是来自于他下属的背叛,把整个集团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总裁震怒,即便夏水木是宋总监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次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了。
夏水木大学毕业刚满五年,能做到麦田市区域经理的位置,除了他自身的能力过硬之外,来自宋总监的力挺无疑更为关键。
而这也是夏水木在整个集团事业群里称王称霸,唯我独尊的原因所在,他一心想要向所有人证明,即便是没有领导的看重,他夏水木一样是整个集团最靓的崽,酒囊饭袋根本就不配与他为伍。
而这半年以来,夏水木更是有意无意地疏远着他跟宋总监之间的关系,起初宋总监还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在避嫌?
再后来大概是心照不宣就真的慢慢淡了下来,夏水木并不觉得有什么,他认为如今的自己已经在集团内部站稳了脚跟。
直到这一次,集团多年的竞争对手,突然打入他们总部所在的麦田市,并一口就吞下了最为核心的三家渠道商,可谓是打了夏水木一个措手不及。
单子丢了,就在自己的大本营,外界的传闻喧嚣直上,而身为直属负责人的夏水木,无疑是难辞其咎的,他来总部也不求别的,只求集团能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新夺回属于他属于集团的渠道!
只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踏进总部大楼,一心请战想要重整旗鼓彻底把竞争对手赶出麦田市的时候,他的直系下属们竟然临阵倒戈、直接转投到了竞争对手的麾下。
虽然还有合约钳制,但对方来势汹汹,这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这些就都可以解决,而届时作为光杆司令的夏水木又该如何自处呢?
现在整个麦田市的业务已经停摆,集团也可谓是丢人至极了。
而更要命的是,消息一经传出,集团市值便应声而下,董事会想尽各种办法,也就将将能维持住现状不变,想要再次恢复到原来的高位短时间内是不要奢望了。
至于传闻中一向对他夏水木青睐有加的宋总监,也只不过抽空同他通了不到半分钟的电话便再也联系不上。
如今山穷水尽,夏水木已经不敢保证明天他还能不能,再一次进入到集团大楼之内了。
终于下班的时间到了,宋总监也还是没有露面,夏水木不甘心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现在除了继续等在这里,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出路了。
三环路上的车流渐渐少了下来,周围层层楼宇间的灯光,也陆陆续续灭的差不多了。
不出意外的话,加班到最后的人也该撤了,王一宝却还没有走,仍然在默默地陪着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只是昨天已经在今天宣告了它的结束,凌晨已过,安保要清人了……
夏水木拒绝了王一宝的相送,而公司给他配的车也已经被追回,来到这个城市三年后,夏水木终于又一次坐上了夜班公车。
清冷的夜,闷热的风,三三两两的乘客,夏水木知道他完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所乘的公车能一头开进大河,随浪浮沉再也不见……
只可惜一直到他下车,他的所求所愿也没能实现,只能是拖着他疲惫的身躯,慢慢地走下了公车,期望在他回家后还来得及睡上一觉吧。
夏水木在住所楼下的便利店挑挑拣拣,拿了点吃的,又提了一桶水,用手机支付后算是彻底地跟昨天道了声再见。
他回到家换上拖鞋,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便整个人瘫在了沙发里,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的白炽灯,一动也不想动。
屋子里空荡荡,没有一丝声音,以前他还养过一条狗,后来实在顾不过来就给送了人。桌上的水杯已经空了,而他却懒得起身去倒水了。
“叮”的手机响了一声,夏水木拿过来划开,是王一宝转发的红头文件,夏水木只觉喉咙干涩,手指颤抖到拿不稳手机,他的眼神已经失去焦距,斜斜掉下的手机屏幕上写着“关于麦田市夏水木等的任免决定通知……”。
后边写了什么已经不需要看了,一朝回到解放前,就仿佛是大梦了一场,如今梦醒了,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就这样了吧,还能怎样?夏水木身子往后一倒闭上了眼睛。
房间看起来不大、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窗台上还有一盆绿竹长势颇旺。卫生间的热水器关着也没预约,桌上亮着的手机电量还多、就是明早的闹钟没设,门口换下的皮鞋也该打理一下了……
灯亮着,两行清泪莹莹烁烁。
······
夜空璀璨,楼宇间一叶扁舟若隐若现,慢慢地从远处近了。
舟上一个衣着古朴的老者,撑着一杆钓竿,脚下一个底大口小的草篓。
舟子行在云间,不见风帆而自动,老者向着大楼抛钩,一出一进间皆有所获,点点光亮被摘下后放入老者脚下的草篓。
老者走走停停,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且一钩一钓间舟子绕大楼攀缘而上,把那刚睡着的、或者早已睡熟的人差不多钓了个遍,说不来他在钓些什么,也不清楚他那草篓里还能装下多少…
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知道这钓梦的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一会,离开大楼的舟子向远处划去,远远地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