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心里出现了许久未出现的害怕，脑子里都是那晚夜里的情景。
点滴的大雨不断打在她脸上，用手撑起身子，泥泞不堪。
周围黑暗得让她害怕，整个身体虚弱，疼痛。
“……爸……爸……爸爸，你在哪？我怕……哇啊啊……”
“哇啊啊……痛……痛……”
“爸爸……任叔叔，你们不要星儿了吗？”
“我会乖的……爸爸……我们回家好不好？”
那夜，也许是最害怕的那夜。
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因为她。
是在救她，还是在救赎自己呢！
从教室直接跑到天台，挤过拥挤的人群，上面已经有老师在维持秩序，等待着救援人员。
快到出口处被工作人员拦下，趁着一片混乱，顾星紧贴着墙，蹲下慢慢避开阻拦，立马跑到天台。
“那位同学……”
天台上已经有人在安抚着钟黎，但她好像是受到刺激，一看到那人移动，向她靠近就尖叫。双手抱住头，死盯着地面，向后靠去。
再往后走几步便是空的了。
老余看到了顾星，想让她离开这里，避免太多人刺激钟黎，可顾星摇摇头坚决不走，对老余说让她试试。救援人也不敢轻易让一个学生去尝试。
救援人看着顾星坚持的眼神，就稍微妥协，和他们在一旁抓紧时间讨论一下方案。
顾星辅佐救援人负责稳定她的情绪，让她冷静，另外派几人从下一层楼的窗户看形式采取措施救人。地面救援气垫已经铺垫好，各老师负责驱散围观同学，不能在下面喧闹。
钟黎站起，摇摆的身体仿佛悬崖峭壁不定的石头，只要有风便会坠入深渊。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他们，视线从前面移到后面，盯着顾星，终于有了神色变化。
眼角处的泪流得更厉害，从小声抽泣到大声吼叫，抱着双臂缓缓蹲下。
别动了。
别往后退了。
身后什么都没有了，那是死神的眼神。
“钟黎，小黎。”
轻轻呼唤。
“……小黎，小黎不哭了不哭了，你往前走走可以吗？我是顾星……”
“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钟黎嘴里嘟叨着什么话，顾星没有听清。顺着栏杆慢慢靠近。
“小黎，我们先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下来说好吗？大家都可以帮你解决，你看老师们都在，我们会帮你的。大家都很关心你，不管多大的事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12班所有人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大家都很担心你，嗯。”
离她大概还有三米，救援人向顾星示意继续安慰她。
“顾星……小星……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害你受伤，是我干的，把你关进屋子里，害你考试迟到……我，我明明知道那对你很重要……都怪我，怪我……啊啊啊啊啊。都是我活该，我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这样……不可以……我太肮脏了。”
她越说越激动，坐在地上又往后移动，手在半空还摇晃，“不要管我……我太脏了……我活该，我怎么这么恶心。不要管我。”
这时情况仿佛更加糟糕。
什么叫让我不要管，怎么可以让我不要管，难道我又要再面临一次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消失吗？那种心疼是痛在骨子里的，让我不要管，让我走，然后呢？那我回头看见的又是什么？
那晚的夜又出现在顾星脑海里，现在害怕的是她了，自己亲父亲从微弱呼吸到无呼吸，最后嘴里喊的都还是她的名字，周围来来往往的救护人员，那时七岁的她亲眼看见父亲死了，死在自己面前，为了她。
小手掌中还沾染着父亲的血，害怕得直颤抖，木讷站在雨中，不走。
站在不远处的救援人发现顾星的状态不对，想让她退回来。
“行，你不回来是吧！”
顾星翻身越过栏杆，也站在栏杆外，下面是五层楼的高度。
“顾星，你在干什么！回来！危险！”后面的人被她这一超做吓住了。
楼下的人看着上面，刚才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现在有两个？这些学生心态简直太不禁受。
“你不想回去，那我们就坐在这里聊聊天吧，这里还挺好的。”顾星伸直腿，两脚丫悬空中，身体靠着后面的矮墙，只有她坐着肩膀高。
对着钟黎，用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她过来。见她不动自己便移过去，离着她一米。
“你……上去，危险。不值得你这样做。”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为谁值得也是我说了算，聊聊吧！反正都这样了，你要是敢跳，我就敢跟着。”
确实，顾星敢，好像也没有什么她不敢的。
钟黎调整了姿势，蹲着太久让她头现在很晕很晕。
“你没必要这样，顾星，真的。”
“……呵，钟黎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也不光是你想不开，我早就想不开了，我家二十楼我很喜欢这样坐在窗户边，搭着腿，看看周围，也许大家都以为我怎么怎么厉害，可……我自己也不咋样，你是没见过那样的我……钟黎你要记住，如果你要是这样一跳可就什么都没了，也许解脱了一时，可你有考虑过那些会为你伤心的人吗？”
“我觉得没有……”
“我，我会伤心，很伤心”，眼睛里的伤心是装不出来的，看了钟黎一眼继续道:“要好好活着，为了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不然……真的很后悔。”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