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计划,是新联邦四大寡头集团在最阴暗的角落之中,进行的被他们成为“人类荣光”的计划。
而现在,这个被新联邦视作人类进化方向的产物,正默默的等待着“他”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一次狩猎。
已是正午,穹顶之上万里无云,却无灼热的烈日作祟。两旁的楼宇光滑的表面上投放着变换的广告,此时,球图集团的创始人李·查尔斯正拿着最新的家务机器人,面容和蔼的推销机器。然而此时的街道上,只有一名身怀利刃的剑客,闭目而待。
当长安踏入这条曾经熙攘繁华的道路上时,空旷与寂寥成为了他与面前剑客的缓冲地带。当长安的视线之中出现这个被斗篷笼罩的剑客的一瞬间,浑身的肌肉瞬间如大理石一般紧绷,背后的宿秋剑在一阵银光之后,剑指身前。
“林,请赐教。”机械的合成音从斗篷之下传出,长安顿时明白了,这是一场新联邦试剑的战斗。他们想看看,这柄集合了整个新联邦技术的源计划利剑,究竟能不能独自斩杀眼前来自百年之前的“叛变者”。
“长安,艾吉奥。”宿秋剑举至眼眉,长安身影突然暴动,剑身泛着温暖的眼光,剑刃却吞吐着寒光刺向剑客。
剑客浑身一颤,斗篷如串流的数据般化成绿色的光点消解。宛如螳螂一般的合金头颅上,一块黑色的显示屏取代了人的脸庞。
没有流光彩溢的动能纹路,也没有任何装饰图案,像是最朴实的古代剑客一般,被金属替换的机械身体上,只有一道道血痕。显然,这些血痕不会是这个被合金取代肉身的剑客之伤,只能是他那柄金色双刃剑之下的猎物留给他的勋章。
剑客双腿微屈,散发着灰色光泽的腿后在一阵合金摩擦的声音之后,露出里面的高速推进器。而他的关节的空隙处,因能量的最大调用使剑客身上如同披上血色虹光。
左手立于胸前双指上竖,蓝色的火焰从火口迸发,剑客带着赤红的流光与长安进行第一次交锋,宿秋剑在二人相近的刹那便向前穿刺,剑客右手微旋,上刃将宿秋剑调开,而下刃则向着长安的头部挑去。
长安右肘外旋,宿秋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弯月,在双刃剑的下刃即将挑劈到长安下颌之前偏离原本的轨道。而后,长安左手狠狠刺向剑客的咽喉,剑客的左拳也直冲长安腹部。在一阵金属的摩擦声与长安的一声闷哼之中,二人的身影交错分开。
长安捂着小腹,微微的躬着身体。而眼前的剑客那张显示屏的脸上,一处切口整齐的裂痕之后,流淌的,竟然是鲜红的血液。
“我以为你是个完全的智械来着。”长安有些诧异的看着刺客的漆黑而深邃“脸上”,滑落温热的红色液体。
“又有何异呢?”剑客的合成音中带着一丝的怅然,随即双刃剑平端,继续冲向长安。
在数次交锋之后,长安明显的感受到眼前的剑客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强悍的力量,极其敏捷的动作,最重要的是,每一个动作都能精确到毫米的机械身躯,与那不知名的灵动剑术相融合,达到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此时的艾吉奥在长安的脑海之中,用着长安的视角观察着这场战斗。空有灵魂的他无法下场帮助自己的学生,而他的剑术与长安使用的充满那个东方国度特色的剑法格格不入,贸然指点只会让当长安乱了阵脚。
在又一次的交锋之后,艾吉奥终于确认了自己方才的猜测。长安虽然现在落于下风,可长安本人并没有发现,自己每一个劈刺,每一个闪躲,逐渐的开始适应剑客的剑法。剑客的每个动作都精确无比,可长安,却在这场战斗之中,学习着剑客,并随时准备超越剑客。
当二人再次交错分开之后,二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挂彩。长安的身上布满了血痕,然而都只是看看擦破皮肤的皮外伤。只有左肩上的一处血洞才是剑客留下的最有价值的伤痕。
而剑客身上,蓝色的能量液体,与猩红的血液在周身流淌。黑色的“面容上”已是千疮百孔,露出闪烁着流光的电子纹路。
正当长安准备再一次的攻击时,剑客突然将利刃搁置,双刃剑悬浮在他的身前,而剑客也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漂浮在半空之中,左手掐着印记,而面庞之下则传出晦涩的言语。
面对这个情景,长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一种极其强烈的声音促使着他立刻阻止剑客的行为。他当即提起长剑,刺向剑客。
适应性合金锻造的地面上,突然如同有生物在地下蠕动一般,地表的合金顿时泛起一阵有一阵的“金属”波浪。波浪阻挡了长安的攻势,而地面上的无色合金,如同有生命般带着黄色的光芒,攀爬在剑客的身上,化作一个不断蠕动的“茧”,将剑客包裹在内。
当地面的波浪平静下来之后,“茧”已经被剑客彻底的吸收了。而此时的剑客,亦如那天酒店中过载的谢伊一样,浑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然而与谢伊不同的是,此时的剑客,体内蕴含的狂暴能量,并没有阻碍他的行动,反而是给予他钢铁身躯最需要的能量。
然而在新纽约的源计划主控室之中,通过人工穹顶监视这场战斗的数个技术人员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球图集团的创始人李查尔斯看着眼前的过载警报,和被光芒笼罩的剑客,脸上青筋暴起,眼中怒火喷射而出。
“一把破剑,一个没有任何改造,用光了那堆稀奇古怪东西的人类。能把集合了新联邦所百分之七十的尖端科学家的结晶逼到这种地步。”他咬着牙,用微弱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但当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技术人员时,脸上却瞬间变成温和的模样。
“没事,我不怪你们。”查尔斯强压着怒火,和蔼的下着命令:“让林杀了他,取走他的血液,他的身上很可能带着传奇刺客的血脉,源计划需要他。”
一旁的技术人员连忙点头应答,立刻将数据传输至终端。
双刃的剑速甚至出现了音障,仓促之下长安只能侧身躲闪,蕴含着狂暴热能的剑刃擦过长安的身侧,一道焦痕出现在长安的右臂上。这一剑所展现出来的,是过载状态下的剑客,两倍甚至三倍的提升。
然而剑客没有乘胜追击,他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突然顿了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头顶碧蓝的苍穹。剑客尘封的记忆出现了一丝裂痕,早已成为能源泵的心脏也不会在产生任何悸动。
“我是一个很纯粹的剑客。”剑客说着话,似乎是在对长安所说,也似乎在对着穹顶背后的那些人诉说着。
“我只会练剑,练剑,练剑。”他收起了腿部的推进器,似乎在强压着身上的能量一般,剑客的周身出现了剧烈的颤抖。
“我的剑术早已至极,然而,直到死前,我都从未杀过一个人。”
控制室内,红色的警报光闪烁在所有人的面容上,焦急,恐惧,如缤纷的脸谱一般出现在技术人员员的脸上。
“我只是想练剑,仅此而已。”剑刃出,身形暴动。虽然没了方才的极高速率,但长安看着眼前的剑客,却如同看到一柄真正的利刃,从被钢铁包裹的“锋利”剑鞘中拔出,剑鞘无论再锋利,都只是困住剑刃的躯壳罢了。
长安沉默的竖起长剑,再次如雷霆版冲向剑客,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浑身的肌肉都在警示着他。然而他依旧爆发了全部的力量,用剑,回答眼前的剑客。
剑光,两道纯粹的剑光,淡金的双刃剑与银色的宿秋剑交错剑锋,半空之中,银月与烈日相交辉映。
“我败了。”剑客无奈的叹息一声,鉄铸的身躯突然出现一道狰狞的裂痕。但很快,地面上的合金将伤痕填补。“可他们却赢了。”
长安拄剑而立,苦涩的笑了笑。一道漆黑的焦痕出现在了他的胸前,但没有实质性的伤害。然而,这次交锋,他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量。他努力的保持着站姿,却再也无法动用任何的力量了。
剑客突然转过身,他似乎在对抗着身体一般,扭曲着双腿,他向前走去,不断地抗争者不属于自己的脚步。
“停下……”
“杀了他”
“停下!”
“杀了他!”
“我已经杀了七百四十三个人了!”
“他就是最后一个”
“我不想杀人,我只想练剑。”
“你都杀这么多了,何必呢?”
“我是剑客。”剑客突然用力的单膝跪在地上,合金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坑洞。他颤抖着深处左手紧握住右腕,手指压在手腕上摁出深深的痕迹。
“你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你只是一个古代遗物,使我们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金属扭动的声响,传输线路崩断时迸发的火花,剑客左手将持剑的右手狠狠的拧动着,令人牙酸的声音从手腕处传出。
突然,一阵绿色的数据洪流在他的周身流淌,剑客宛如凝滞一般,停下了一切的动作。
程序还是占据了他的身体,右手虽然有一半已经与臂膀分离,但依旧还能行动,剑客抖动着身躯,双腿如同不属于他的意志一般,强制将他抬起。
“不!”剑客机械合成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他看着自己高举着右手,那柄凝聚了新联邦所有科技的利刃反射着穹顶烈日的光辉,让他的“双眼”感到前所未有的痛楚。
剑刃穿刺,鲜血迸发。
血液溅到了长安的眼旁,红色的液体有些粘稠,但却有着温热的触感。
绣春刀的锋刃穿过剑客的胸膛,猩红的血液顺着刀刃留下。而那柄高悬在高空的双刃剑,已经无力的垂在剑客的身边。而那温和的阳光,轻抚着珺庭身上红色祥云纹路。
剑客黑色显示屏的脸对着长安,莫名的,长安感到眼前的那块深邃的黑暗中,有一个平凡的中年人在对他微笑,而他的身旁,不再是热能利刃,而是一把朴素的,缠绕着白布的木刀。
“谢谢你。”失去了力量,有些失真却有了莫名的温度的话语传出:“你,让我,是,剑客……”
长刀抽出,一生闷哼之后,剑客断断续续的话语永远的消失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中。残破的身躯躺倒在不断试图修补他的合金地面上,恢复了些许体力的长安,走到了剑客的尸体旁。
“不,与我无关。”长安俯下身,伸手合上剑客不存在的双眸。“你一直都是一个剑客,纯粹的剑客。”
珺庭为他带上在安全屋补充好的屏蔽器后,长安再次奔跑在路上。身后的设定好日落的斜阳之下,剑客的躯壳,被镀上一层辉光。
长安没有回头,他感到自己的脸上,有剑客留下的血液
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