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安睁开双眼后,一旁坐在床沿的珺庭正拿着黑刃似乎在雕刻什么一般。在发觉长安醒来之后,珺庭立刻将东西藏了起来,又发现这样更有掩耳盗铃的嫌疑后,珺庭故作淡定撩起耳旁的头发,对着长安说道:
“刚才看你睡得香,我就没叫你,帮你在旁边看看的时候无聊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长安坐起身,眼中带着笑意:“嗯呢,我明白了,可是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珺庭秀气的白了他一眼,起身拿过一旁的压缩饼干,扔给了长安。
“吃点东西吧,这两天养精蓄锐,行动开始后我们就没有多长能够休息的时间了。”
“珺庭。”长安突然喊了她一声,珺庭转过身后,便看到长安有些犹豫的说道:“昨天,夜里,我......”
珺庭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她俯下身,如羊脂玉般食指搭在了长安的唇上,柔声说道:“先不用告诉我,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我自然会知道的。”
说完,珺庭揉了揉长安的头发,便背着手轻快的离开了房间。
“这是个好姑娘啊,长安。”艾吉奥老气横秋的说道。
长安点点头,这种心知肚明的事情没必要重复一遍,他站起身,拿起一旁的主角——那柄神赐断矛。
在梦境之中,那个自称为亚当的神明对他们说了很多的东西,而其中就有这根长矛的使用办法,长安拿起断矛,没有所谓的滴血认主,只是平举于胸前,闭上双眼。
慢慢的,长安感到自己血液之中出现了些许沸腾,一种刺骨的凉意逐渐覆盖在了他的大脑之中。长安稳住心神,按照艾吉奥的指示,调动着身体里的能量。
当长安终于将体内的伊述能量灌输到断矛之中时,一种奇妙的感觉出现在长安的心底,仿眼前的长矛变成了他手臂的一部分,两者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
“我能激发的力量不算太多。”长安睁开眼,将断矛扔出窗外。他突然平举右手,微微握拳,方才掷出的断矛突然从落点消失,出现在长安的手中。
看到这里,艾吉奥又让长安重复了几遍这个能力,随后便说道“我没看清它回来的痕迹,它似乎是直接消失,又直接出现在你的手上。而不是简单的归位。”
长安应了一声,看着断矛,若有所思。
他突然将长矛掷到远处的树干处,一声闷响从窗外传来。长安并没有伸手召回,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沟通一般。
突然,长安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而下一秒,一棵挂着彩灯的树下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长安扶着树木,弯着腰大口的喘息,而眼中充斥着喜悦。
“果然。”长安缓了一缓气息“这柄断矛在亚当的口中,是拥有着空间,力量,飞矢三种权柄的神物,就算他折断后只有残缺的力量,空间所带来的权柄也能是双向传送的。”
长安站起身,尝试了一下极限的使用次数,发现在第三次之后,极度疲惫的身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信号,然后才放弃继续试验。
在珺庭一脸疑问的搀扶下,长安又躺在了床上。
“实验也得注意身体吧,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呢。”珺庭擦去长安额头上的汗水,有些气恼的点了点他的眉间。“这就是我在,这要是我不在你怎么办?就躺在那里了?”
长安嘿嘿的笑了一下,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是就因为你在我才敢这样么,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会收着点的。”
二人看了看彼此,突然相视一笑。他们都是逆流而上的鱼,是庸人不会理解,智者难以同流的独行者。而在这条布满荆棘与黑暗的道路上,他们,并不孤独。
而此时,在黑鸦酒馆之中的雅翁,看着眼前被吊在酒馆之中的一个身形宽胖的青年,眼中带着悲哀与悔恨。
他想过有人会背叛自己,也想过很多种可能。金钱,地位,权利,上升的空间,亦或是一个二类AE。可他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名为泰瑟的年轻人背叛他的理由。
“老大,你是在领兄弟们往绝路上走啊。”
当雅翁出现在酒馆之中,召集所有闲暇的人手时,甚至他都没有开口,这个最早就伴随着他的兄弟泰瑟直接承认,是他泄露了讯息。
当愤怒的众人将他吊起之后,没人动手攻击,而是等待着雅翁的判决。当雅翁咬着牙问他背叛的缘由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泰瑟的答复,会是这样。
“这是一条绝路啊!”泰瑟蜷缩着身体,将脸深深埋进阴影之中,他的声音绝望的颤抖着:“都会死的,在这么走下去,我们所有兄弟都会死的!”
“我们在对抗什么啊,是新联邦!是国家机器!是一个光是看一眼就会陷入疯狂的巨物!我们呢?”
泰瑟苦笑一声,从嗓子眼里挤出话语:“不过是一个清醒的人,带着一帮乌合之众的闹剧。”
“你在带我们走上绝路啊!”
泰瑟第三遍说出这句话时,沸腾的众人宛如突然被浇了一桶冰水,逐渐冷却下来。
“雅翁,你无私,你伟大,你有着我们仰望的智慧与力量,可是那都只是你啊!我们呢?我们呢!我们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做事,结果呢?不都是无用功?!”
“你教会我们知识,历史,让我们去向外传播。结果呢?有任何人感谢你么?”
“你走私药品,食物,所有的利益全他妈让出去,你想让别人活,但别人会感谢你么?去,你去随便找一个你的药品救过的人,告诉他,你的命,是我用最廉价的价格,用血走私出去的药品救下来的,你看看他会怎么办?”
“那帮人不会感激你,不会爱戴你,他们只会盘算着举报你后有多少的奖励,他们只会把你的骨肉拆解,找到最好的买家,将你卖出去!”
泰瑟的声音趋近于嘶哑,他垂着头,涕泪四横。
“我弟弟,他在被追捕的时候,躲进了他救助过无数次的人的家中,他的命是我弟弟的药救下来的,他的孩子是我弟弟饿着肚子,从自己的配给中挤出来的食物救活的,结果呢?”
泰瑟面目狰狞,对着雅翁大声嘶吼。
“三十天的食物!三!十!天!他把我弟弟买了个好价钱!”
“我弟弟的血被抽尽了!内脏被掏空了!就连皮肤都被割下了!”
“他才二十岁!二十岁!”
“那个平民却因为举报了一个罪行累累的走私犯,获得了金钱,获得了荣誉,获得了整个街道的赞赏!”
“凭什么?”泰瑟此时的脸上痛苦的扭曲着,目眦尽裂。
“我们要用自己的生命,对抗着一个国家,换来的却是那帮腐烂的蠢人,对我们的背叛与指责!”
雅翁早已压低了帽檐,沉默不语。
“你该死的,雅翁。”泰瑟惨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不死,黑鸦帮无论如何都不会解散,这帮懵懂的年轻人,迟早有一天会像安特一样,连姓名,尸体都不能留下。只能带着犯罪者的标识,被扔到荒郊野坟之中。”
“哪有什么黑鸦帮啊。”
“不过是一只飞蛾,领着蚂蚁在黑暗中寻找烈火的可笑群落!”
“我也是愚民。”泰瑟用尽最后的力气,闭上眼,对着亚翁说道:“我是背叛者,我十恶不赦,我不该被原谅。我也在此请求,您不要原谅我。”
“因为,我是愚民。”
他抬起头,眼中仿佛看到了那个瘦高的青年,他似乎看到了在城门处安特缠住长安,让他先跑。
他看到了谢伊袭击酒馆时,安特不惜生命,守护着楼梯入口。他看到了安特每当看到雅翁时,眼中溢出的崇拜。
他看到了那个和他挤在几平方米的小屋里,谈论着今天帮助了多少户人家,明天能运回来多少优质的药品的种种,语气中洋溢着自豪与欣喜,永远都微笑着的年轻人。
他看到了这些年轻人,坐在椅子上,笑着谈论着生活中的琐事,安特在一旁说,明天的天气会好一点,可以晒晒太阳。
“让他们活下去吧,仅仅是活着,就可以了。”
早已服下的毒药,带走了泰瑟的一切生机。
雅翁看着泰瑟的尸体,脸上无悲无喜。
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在手臂之中。
“走吧。”微弱的声音出现,随即加大了音量。“都走吧!”
雅翁站起身,神色埋藏在黑色的帽檐之下,他所经过之处,人群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他打开门,让昏沉的光芒洒在酒馆之中。
“这不是你们该走的路。”雅翁站在门旁,指着门外的世界:“去吧,把所有的财物都分了,把证件办好,找一个工作好好活着吧。。”
人们看着彼此,面面相觑。
雅翁坐在酒馆的长椅上,目送着最后一个人离去的背影,闭目后倾。而一旁目睹一切的雅安,托住了雅翁的身影。
“你回来了啊。”雅翁闭着眼,轻声呢喃。
“嗯,我回来了。”雅安注视着自己不再年幼的弟弟,眼中流露着温柔:“在这条路上,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