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帐外大叫道:“予天,予天,醒了吗。”
说话间,一大群人涌进来,营帐挤得水泄不通。
林予天抬眼一看,除七什兄弟和良先生外,其他都是官塘故人,有好些还是五斗村的。
他们见林予天苏醒,都面露喜色,林予天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这群人领头的有三人,其中一个便是熊有亮。
另外两人,一个七尺有余,面如古铜,鼻大唇厚,额头多皱纹,一说话皱纹便挤了上去,笑起来更甚,看上去像中年人。实际他却只长林予天三岁,生于官塘镇永安村,名叫汤合义,因长相老气,都唤他老汤。
另一个身材略矮,但也有七尺,皮肤白净,手指修长,一身白色长袍,像个读书人。乃林予天小时候玩伴,不是五斗村人,是与五斗村一河之隔,来自汉北郡石自村的王举。
都是老熟人。
林予仙知他们要和哥哥斜旧,不好打扰,说道:“各位大哥,我哥哥才刚醒来,你们不要谈太久了,我们先出去了。”
众人忙点头称好,林予仙和余婉约及林母三人退了出去。
汤合义看林予天道:“予天,算你命大,听余先知说要再迟一天,神仙也难救你。亏得黑油亮这顿牙祭打得好,以前这小子干私活我都会骂他,这次救了你,倒成大功了。”
熊有亮听罢,摸着脑袋呵呵笑,说道:“可不是吗,我带林老大翻山越领,过石鬼坡,躲灵军暗哨,费老鼻子劲了。
林予天感激道:“黑油亮,多谢你和诸位兄弟了。”
熊有亮忙摆手道:“老大,都是兄弟,谢什么。”
汤合义道:“予天,说到谢,你要谢谢人家余姑娘,若没有他,你九条命都得丢。当初她看你昏迷不醒,都快急疯了,硬是不顾他爹的反对,冒着性命之险取巫卜内丹救你,我老汤还未见过如此重情义的姑娘。”
林予天一阵激动,点了点头,说道:“婉约对我,真是情深义重啊。”
古晶看林予天深情样子,笑道:“林老大,余姑娘对你这么好,你娶她做我们的嫂子好不好。”
众人一听也明白怎么回事,跟着一阵哄笑。
林予天跟着一笑,众人打闹完后,他问汤合义道:“老汤,听说你和王举在外面做生意,怎么搞起雇佣军了。”
汤合义轻叹一口气,说道:“兵荒马乱,生意哪里做得安,一次我和王举出货往汉北去,一路竟有七波山贼劫道。虽说我们能打,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呀,货丢了,亏了大本。回来一合计,不能做生意了,否则得亏死。想咱官塘镇民风彪悍,人人习武,怎受山贼的鸟气,索性回家召了些兄弟,搞了一队雇佣军,自给自足,不靠别人,遇到为富不仁的大户,还可以打个牙祭,混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也是快活事。”
说罢哈哈一笑。
林予天听他的笑声,明面爽朗,却隐着一丝无奈,长叹了一口气道:“老汤,别骗老弟了,你志存高远,一心想成就一番事业。当初,你与王举说是去做生意,其实是想借做生意游历四方,增长见识,如此心高之人,怎会甘心窝在这里搞雇佣军。”
汤合义听罢脸色一变,而后看着林予天,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予天,什么都瞒不过你啊。”说罢深深叹了一口气。
王举道:“予天,你所说不错,当年老汤和我外出经商,是想趁机游历四方,增长见识,好成一番事业。我二人学成之后,自荐于各军镇诸候之家,可他们都以门弟取仕,我二人一介草民,如何能入他们法眼。万般无奈之下,投了七大家族之一河西秦家的镇军,希望以军功升迁。初时还不错,几仗下来老汤升了副营尉,我也成了百夫长。可之后不论如何立功,便再难升一级,一打听才知道,河西是秦家的地盘,秦家镇军论职先看贵贱,再看出生,外郡子弟在军中升到营尉,就到顶了。我二人心中气愤,也心灰意冷,一怒之下自己单干,才组了这雇佣军。”
说话间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是雇佣军,可在世人眼中,与匪类又有何异?”
林予天点了点头,说道:“王举,老汤,以你们的能力,拉的这队雇佣军实力绝对不弱,就没想过投个好去处吗?”
汤合义道:“也想过,可头顶个匪字,谁会接纳,现在可不是魏央相国当道了。贵族都以出生论高低,我们哪有什么好去处。大王子龙破军的锐军,倒是可以去碰一碰运气的,那日听说上官成在破军王子处得重用,我便想率队投上官。可细一打听,白成虎已在上官手下当了将军,我去了定在白成虎之下,我如何会屈居这人手下,所以便没去成。”
林予天道:“白成虎,是兴隆村的白成虎吗,我们小时候叫白老虎的那个。”
汤合义点了点头。
林予天一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老汤,当年也就那么点事,还没过去吗,为一个白老虎不投上官大哥,你也太意气用事了。”
汤合义听罢笑道:“予天,你说我意气,你不也一样吗,不然怎不去投龙破军呢。”
林予天苦笑了一声,说道:“是啊,都是意气,都是意气啊。”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汤合义摇了摇头,说道:“世道不公,予天你如此才华,也会被逼到这个份上,何况我们呢。”
林予天听罢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汤合义继续道:“我汤合义也是心高之人,世上能让我真正服气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你,五斗村二队的林予天,另一个是五队的上官成。那日我还在想,若得重用的是你该多好,上官的母亲娘家是兴隆村的,当然要用娘家人,白成虎去才得重用。林大娘的娘家是咱们永安村,你若出人投地,永安村的肯定都去投你。”
林予天道:“老汤如此说太武断了,上官大哥不会在意这个的。”
“予天,我倒觉得汤先生说的不无道理,乡谊情深,同样的人当然用更亲的才放心。”
一旁的良先生插话道。
汤合义听罢回头看了一眼良先生,轻轻点了点头。
林予天也看着良先生,苦笑了一声
“予天,今后有什么打算。”汤合义道。
林予天道:“我是通捕罪犯,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汤合义听罢忙道:“正如良先生所说,乡谊情深。不如这样,你来带我们这队雇佣军,咱们不求天,不求地,自己干一番事业出来。”
林予天听罢看众人,都是一脸期盼,不禁心中一动。汤合义的这群雇佣军,都是他的老兄弟,非常服他。带着这群老兄弟,大块吃酒,大碗喝酒也是一大快事。
可转念一想,他杀言世潘,朝庭不会放过他,他若带这群兄弟,都会遭朝庭的追杀,不禁又想起了三天前的惊魂一晚。忙道:“不行,我杀了言世潘,他是相国言复的远侄,言复不会放过我,我和你们在一起,会连累你们。”
汤合义忙指着身后道:“予天你看,都是老熟人,老兄弟,谁怕你连累了。”
众人听罢连连点头,都期待他能入伙。
林予天见状不禁心中一动,却又想起了罗社和苗方的惨状,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绝对不行。”
汤合义见如此坚决,知道劝不动,不禁一脸失望。众人都不知该如何说,营中沉默了下来。
这时,一旁的熊茅说道:“老汤,众位兄弟,什长还在养伤,入伙的事又不急,我们先让什长休息吧。”
汤合义听罢看林予天,额头皱纹更深。
良先生也开口道:“正如熊茅所言,入伙之事不急这一日两日,予天方醒还需休息,改日再说吧。”
众人听罢虽然不愿意,但见林予天身体虚弱,听了良先生和熊茅的话,起身与林予天告辞。
林予天看着良先生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说道:“良先生,您等一下好吗?”
良先生转过身,回到床边,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予天又犹豫了一下,说道:“良先生,他们都是我的老兄弟,当然都希望我入伙,您怎么看。”
良先生轻笑道:“入与不入都不最重要,重要是你心里目标是什么,明白目标才能做出决断。”
林予天听良先生话中颇有深意,不禁陷入沉思,细细咀嚼良先生的话。
良先生又笑道:“你官塘的这些故友个个本事了得,单说汤合义拉的这三百雇佣军,军容齐整,士气高昂,比起龙破军的锐军也不遑多让。”
林予天笑道:“意料中事,队伍是在老家拉的,老汤调度有方,黑油亮勇猛善战,王举谨慎持重,战力不强才奇怪。”
良先生笑道:“上官成也和你是同乡,你们村还真是藏龙卧虎。这两日我与他们在一起,听说在官塘,你和上官成的名气最大,他们最服你们两个。”
林予天又回忆起五斗村的种种,当年他与上官成都被给予厚望。如今一过三年,上官成是威风八面的翊军将军,他却只是个小什长,现在更成了通捕罪犯,有何面目见家乡的父老。
想到这里,只觉得堵得慌,说道:“又有什么用。”
良先生却道:“不会没用的,予天,成大事者,不要计较一时得失。”
林予天听罢又是一怔,说道:“良先生,您在我这里真是屈才了。”
良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屈才?不屈。”
林予天道:“良先生,谢谢你。”
良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好了,今日你也累了,好生休息,明日去见余姑娘的父亲,你还要帮他救出巫卜族长呢。”
林予天苦笑一声,说道:“先生如何知道,我一定能救出族长呢?”
良先生哈哈一笑,说道:“若这世上,连你都无法救出巫卜族长,便不会再有人有这个本事了。”
林予天听罢全身一震,抬眼望时,良先生已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