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耳姑娘没有名字,酥白便给了她一个,小玉。
现今契约签订所带给小玉的甜头也已经够她自己消化百年了,所以对于自己的选择,小玉并没有什么不满,而且她也知道另一位上仙有些话只是吓她。
在支走了小玉前,酥白告诉她,现如今自己会待在这小村中,等到什么时候要走,自会带她离去。
得了承诺,定下约定,兔耳姑娘便开开心心的走了,似乎是已经从痛失友人的悲伤中摆脱了……
‘只是一时的欣喜盖过了吧……’酥白心中对此是明白的。
坐在床铺旁,看着那睡的死死的圆脸小姑娘,酥白伸手轻拂那丝绸般轻柔的秀发。
“睡得跟头猪一样……”
视野微微模糊,酥白抬手轻柔眉心。
“果然,不能太勉强……”
恢复成狐形,酥白躺在枕边,心神疲惫,一缕清风拂过头顶,酥白动了动耳朵,渐渐熟睡。
梦中有本圣贤经,清风吹拂自成吟。
————
长达一周的秋收,让酥白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虽然百般不愿在去碰那五色长命绳,但没办法,小姑娘就是要系在酥白脖子上,仿佛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心的。
起初酥白总是左闪右闪,拒绝让小姑娘将那长命绳挂上,只不过因为酥白的举动,小姑娘更加一步确定自己在酥白心中的印象因为丢狐事件而坏了很多。
这让苏墨很伤心,差点直接站在田里哭出来,看着小姑娘都快要掉出眼泪,酥白顿时懵了。
长命绳很重要,只有放在自己这里她才能安心……白狐角度。
于是带着满满的无奈,酥白错会了苏墨,成功的葬送了自己……
‘今天选个舒服的姿势吧……’
于是,整整一周,酥白每天都在田坎上睡……咳,坐到黄昏,期间小玉偶尔也会来找酥白,不过似乎是有了上次的教训,再也没带其他兔子来过。
昨日,是村中秋收结束之日,大家很有默契的在一周内完成了自家田野的收割,只不过今年有一家例外。
那便是李大娘家,长命中暑,李大娘罢工了一天,而之后又不敢再让长命下田,这进程一下子就落下了。
不过,还好,没过两天长命便吵着嚷着来帮忙了,似乎是来把之前丢的面子全挣回来。
“苏墨,休息一会吧。”
抬头扶额,长命抹去额头的汗水,对着那不远处的苏墨询问到。
因为杨奶奶家的已经收割完,所以苏墨便跑来帮助李大娘家。
“嗯,”放下手中的镰刀,苏墨随意找了个空地坐下。
长命没有逞强,也是坐在一旁休息,不过现在他心里很不是一般滋味。
“累吗?”看着身旁小姑娘有些干裂的嘴唇,长命递过水囊。
高兴的接过,苏墨小饮了一口,道:“不累。”
我倒是希望你累……明明身子骨娇小,咋滴就那么好耐力呢……
话卡在喉咙眼,又被长命给咽了回去,自己现在累的不行,说这话,觉着丢人。
思索着换个话题,长命又道:“那白狐被你丢在田里也不知道跑吗?”
“跑,为什么?”苏墨面色不解。
长命不经一愣,他发现在苏墨心里无条件相信着那白狐,认为它不会走,相信它一定会留在自己身边。
“……没什么,它大概是赖上你了吧。”长命轻笑一声,“混吃混喝可比自己打拼舒服多了。”
“酥白有好好的帮我拿着手绳的。”苏墨面色认真,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手绳?你的长命绳吗?”
长命看向苏墨的右臂手腕处,眉头微皱,“你怎么取了?不是应该带好的吗?”
苏墨抬起右臂,仰头看着自己那有些干黄的手腕,“怕干农活不小心弄掉了,所以就系酥白身上了。”
“放它那里就不会丢吗?”
“不会的,酥白一定会看好的。”
小姑娘眯着眼,语气坚定。
“哈……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长命唏嘘不已,“那白狐到底那好了,你竟然那么喜欢,都把自己最心爱的长命绳交给它了。”
“酥白好着呢~”苏墨摇着头,嘴中哼着小曲儿,一脸得意。
所以好在哪啊?
长命心中不解,可惜这个谜题苏墨似乎不愿意给他解答。
田野中,身材高大的李大娘正弯腰劳作着,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二位小家伙的原因,此刻原本有些疲惫的心神舒适了些许。
‘真?美人图。’
‘主……上仙?什么美人?’
额,还是不要给这小家伙看为好……
小玉修为太低,是看不破那伪装的,酥白可不想被误会,留下有着奇怪癖好的印象。
‘修炼方面有什么困难疑惑吗?’
‘没有,上仙教的修炼方法很好用!’
……那只是你自己的原因罢了。
‘小玉你在这村中待了多久了?’
‘嗯……大概有两百年吧,更早的便没有印象了。’
‘那,你觉得这两百年村中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啊。’
小玉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过片刻后又是微微犹豫,道。
‘……好像村中多了几户人家。’
‘哦?什么时候哪家?’
‘不多,就三家,一个年轻人一位女子,还有一位就是现在还在田里的那个……铁塔……’
秀才,江萱,李大娘吗?
李大娘也是最近十年才来到这里的吗?还是说是变了个模样带着长命回来了?
秀才江萱姑娘皆是最近几年,李大娘时间也算不上多久……那么这两百年里村里就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小玉,你记忆里村中有发生什么大事或者说是与平时明显不同的事情吗?’
小玉思索良久,似乎是在努力回忆。
‘要说明显不同的事情,前些年有一些个人送孩子回来,现在村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被送来的。’
这也是发生在最近十年左右的……
‘时间更早一点,有吗?
比如说以前有没有人送孩子回来?’
‘没有,就前几年有人送孩子,在我的现有记忆里也只有那段时间一次。
……上仙,您问这些干嘛?
这小村里面以前可是百年不变,气氛沉寂的很,若不是近几年来了些孩子,说它是个毫无生气的死村都不足为过。’
你还真敢说……
酥白好心委婉的提醒道,‘小玉,你不觉得奇怪吗,村中老人们都已经活了几百年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也活了两百多年吗?’
……这,能一样吗?
‘小玉你知道他们都是修道者吗?’
‘修道者?那是什么?村里的人不是和上仙一样都是神仙吗?’
得……这小家伙撒滴不轻。
不过村中之人一定程度上也真算的上是神仙了,酥白已经明白小玉心中是怎么看待这小村了。
‘既然小玉你知道村中皆是仙人,那里为何不去找他们寻求仙缘?
在我没出现之前,你可是和你想要的仙缘一起待了两百年多年。’
软萌萌的白兔眼中闪过一瞬的低落,道:‘是蛇姐姐告诉我不要去找他们……说是会被吃掉。’
……额,在默念几遍往生咒吧。
抓住关键词,酥白询问到,‘蛇姐姐?还有其他生灵像小玉你这样的?’
‘……有,不过不多,而且大家除了睡觉就是睡觉,没人陪我玩。’
睡觉好啊,能悠哉悠哉的过一辈子不舒服吗?
咳,不过这不是本狐向往的生活,嗯……绝对不是!
‘可以让我见见你那位蛇姐姐吗?’
‘上仙您要见她?’
小兔子扭过头放下前足,不再维持那个奇怪的动作,‘我这就去找她,蛇姐姐比我活得长多了,上仙应该能在她那里知道很多关于村子里的事情。’
言罢,小白兔便蹿入田野,飞快的消失在酥白的视野内。
‘等……!
等等啊——!’
可惜心声已经传达不到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能见人……蛇吗?’
先不说小玉口中的那个蛇姐姐会不会趁机吃掉酥白,就酥白收了小玉做奴仆这件事若是被对方发现了,绝对不会放过酥白!
毕竟对方可是提醒了小玉不要去靠近村中之人的,这一点是至少说明那个蛇姐姐是关心小玉的,而且从小玉的语气里,酥白听出了小玉似乎和那个蛇姐姐很熟!
‘明明是天敌与被捕食者的关系啊!难倒这就是小家伙敢靠近我的原因?’
一时间酥白不知该如何是好,有这五色长命绳在酥白相信对方伤不了自己,不过这梁子一但结下了,可就难解了,酥白可不相信对方会信自己和小玉签主仆契约是对小玉好。
‘七月的烂摊子……哈,现在该怎么办呢?’
不如问下夫子?
村中唯二可抱敢抱的大腿之一,酥白再次想到了对方。
每次都打扰他有些不好意思呢……
不过现在也是没办法啊,而且也是收下小玉也有夫子的原因呢。
在心底劝服自己,酥白顿时没了顾及开始向村中的老夫子求救。
村中书塾内,秀才正巧在此,见夫子没由来突然眉头微跳,笑问道:“常言道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夫子您这双眉皆动莫不是有什么忧喜交加之事?”
合上书本,老夫子轻柔额头,淡淡道:“小苏墨的五色长命绳?”
秀才一愣,答到:“凡物罢了,终究是缺了点,怎么夫子有意?”
夫子轻轻摇头,不知是何意,只是嘴角扬起些许笑意,道:“小友的性子是真的有趣。”
秀才眼中一亮,好奇道:“哦?是和那白狐有关?夫子,这种事情可不能一个人高兴啊,和我也说说呗!”
夫子盯着那秀才说中的折扇看了眼,顿时秀才有些汗颜。
……
‘可以动!?’
在收到夫子的回复后,酥白整个狐都僵了,自己可是傻傻的当了七天的木头人啊!
现在告诉自己可以动,不需要担心!
‘……这种时候就该给自己一巴掌冷静冷静了,要不然这不知道会不会发疯呢,对吧?’
‘对的对的,这种时候要冷静,淡定,这样才能显得本狐高贵优雅。’
……
‘对个忒忒啊!又没人看!’
仰天长啸,酥白瘫软的倒在土坎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待生活如初恋,生活虐我千百遍。’
似乎已经放弃了思考,酥白闭上眼睛,狐耳下垂,趴在田坎上很像一块白色的烂泥。
‘我其实应该很早就发现的……对吧?
毕竟小姑娘抱着我的时候经常碰到这东西呢……是我自己又傻了。’
对于总结错误酥白还是很在行的,特别是找自己的失误,只不过能不能知错就改便是另一回事了。
村中药铺,李莲儿提着竹篮正准备出门,却被靠在躺椅上的李玄歌给叫住。
“莲儿,你这是要去哪啊?”
“关你什么事?”李莲儿撇了眼那懒洋洋的青年,面无表情。
这一句话便让李玄歌堵住了嘴,“我是你哥”卡在嗓子眼里都不敢往出冒。
做哥哥的成天无所事事,能偷懒就偷懒,什么事都推给老妹做,若不是老爷子特意叮嘱,能动嘴的驱使妹妹去做的绝不自己动手。
这样的哥哥,李玄歌自己也觉着不合格……
不过舒服啊!
“没、没什么,小心点,记得早点回来。”李玄歌揉了把脸,温声叮嘱道。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头也不回的提着木篮出了后门,李莲儿本来还挺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待李莲儿走远,李玄歌面色凄苦,眼中尽是悲催:“欸,我可怜的老妹啊……长命有什么好的?用得着你这‘大热天’的去送水吗?”
抬头看一眼那被层云遮盖住的太阳,李玄歌缓声道:“秋收将尽,秋雨即至,凉风习习,细……啧,暴雨将至。”
与酥白想像的不同,小玉的那位蛇姐姐不像小玉这般清新自然,反倒是一眼看去便觉得是为不好惹的毒女子。
丹凤眼,蛇精脸,有着浓浓的黑色眼影,嘴唇微黑,云鬓蛇钗,黑发中带着淡淡绿紫色,一袭黑丝素流裙,腰间挂着一绿葫芦,周身时不时散发出些许古怪的寒气。
就差周身加几个大字儿了——老娘有毒,别惹我!
对方直接以化形的模样出现在面前是超出酥白预料的,抬头仰视这位与背景稻田格格不入的毒女子,酥白一时间感慨万分。
……我的蛇仙幻想,破灭了,果然不是所以蛇仙皆是青蛇白蛇。
“你就是兔子口中的上仙?”
女子开口便是一股毒气袭来,酥白镇定自若,就这点小毒,当它的小菜都不够。
嘁,本狐可是身怀数十种世间奇毒都没事,这种下马威对本狐可没有。
‘小玉,这位就是你那蛇姐姐?’
一路走来,小玉皆是搭着耳朵,而在看到兔耳姑娘时,酥白便知道到事麻烦了。
此刻小玉见酥白询问自己,兔耳顿时动了动,刚想有所动作,便被身旁的女子拦住。
只见那女子面色颇为严肃,低声道:“虽不是您是何方神圣又是何时来到此地,不过可否将您与兔子订下的契约取消掉,兔子还小,受不住如此深厚的仙缘。”
啧,这么快便换尊称了吗?
酥白不知道,刚刚毒女子吐出的一口毒气是她的本体毒素,毒性虽不是很强,但却能扰人心智,破其心境,并逐渐腐其道基。
毒女子之所以下如此毒手是因为她再来之前便决定定要让这对兔子图谋不轨之狐付出代价,且自己这毒咋一看只是毒性不大的半吊子毒,对方定会以为只是简单的试探,短时间内自己也不会因此暴露而与对方敌对发生冲突。
只是,毒女子在释放出毒素的一瞬便发觉自己的毒素无效了,对方丝毫没有受毒素影响,刹那间毒女子便确定了此狐……自己惹不起。
‘我要是说不呢?’
刹那间毒女子眼中寒意尽显,输到毒针出现在其手指间,女子面色紧绷,沉声道:“阁下,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呀嘞呀嘞,这便要动粗了吗?
这可不行啊,现在的我打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