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跌进水洼，导致水面上涨一节，轻易没过李斐面庞。
不过幸好，那陌生人的一拳，虽然打得李斐肋下钻心的疼，却也令他恢复了一些肢体控制力。
撑着上身，坐起来。
他第一时间将那女人拉出水洼，避免她被淹死。
虽然这么做，有可能只是让她多活一会而已。
因为李斐看到，白衬衫上血渍的源头在女人胸口偏左下，正是心脏的位置。
至于为何还有一丝生命，或许是枪械的威力不足？或者说是她的生命力顽强，还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李斐拍了拍脑袋，长年卧床让他非常容易通过一点细节胡思乱想，脑补出来许多剧情。
“送我……去医疗所……”
女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气若游丝地恳求道，仿佛说完随时会死去一般。
李斐没有说话，只是尝试站起来。
这个动作他已经至少五年没有独立完成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从地上站起来，没他想得那么颤颤巍巍，而是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他没有多想，他不想看到生命的逝去，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那会造成很多沉痛，而且他后天生的共情感极深，仿若地上躺着的，即将死去的是自己。
李斐试着将女人的胳膊搭在肩上，女人身材很好，但看上去没有一百斤，也有九十斤的样子，本以为会有些困难。
只是他的身体似乎变得强壮很多，这个动作完成地轻而易举，拉起女人的时候貌似用力过猛，牵动了她的伤口，口里发出一声气力双亏的轻哼。
“抱歉。”李斐声音嘶哑道。
女人失血过多已经走不动了，两条饱满的长腿面条似的拖在地上，还没走到巷口，膝盖脚背的丝袜已经磨烂了，露出一小片一小片雪白的皮肤。
李斐只能将她横抱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女人穿的衬衫包臀裙黑丝袜，一副都市白领的装扮。
只是身上那一片血红格外扎眼。
不敢耽搁，李斐抱着女人就往巷子外走去。
一踏出巷子，一条平坦光滑的马路横在面前，两排冷色路灯提供浅淡照明，延伸至路尽头。
马路两边林立着许多一眼望不到顶的玻璃幕墙高楼，一层没有商铺，楼上也没有一扇窗是亮着灯的，再往上便是漆黑如墨的夜空，因此显得十分寂静。
也怪不得那群人会在这里抛尸。
“额……往哪走？”这里李斐低头，尝试着向女人问道。同时在女人左胸上，一枚精美的长方形金属标签，反射着路灯的冷色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写着三个方块字“姜紫薇”。
如果没有“姜”字，李斐可能会丢下她逃走。
卧床那段时间那个小护士最喜欢的，就是给李斐播放“某珠格格”，让他一个直男看得欲仙欲死……
“右边……”女人声若蚊蝇道。随着话音落下，女人的头颅无力垂下，昏死过去了。
李斐沿着大道一直向前，约莫七八十米，前方路口光芒闪烁。
李斐本以为是走到主干道了，便加快脚步踏出路口。
眼前一幕令他一阵目眩神迷。
前方是个超级巨大的十字路口转盘，四周矗立着无数玻璃幕墙高楼。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些高楼，全都亮着灯，一扇窗，百扇窗，无数幕窗中透出的光，竟将这处映得如同白天。
而李斐的眼睛适应强光后，才看到转盘中央，立着一位身高超过四十米的身材笔挺的西装女人，正沐浴在这些光芒正中，一双蓝色眼眸不时扫过四周。
而悬浮在半空中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一辆辆“列车”，就围绕着“她”，改变方向后复又驶向四面八方。
我nm……”李斐看着眼前极度科幻的一幕，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一枚芒果了。
“你好先生，需要服务吗？”
眼前画面一晃，一颗直径三米的透明玻璃圆球，从半空落下，停在李斐面前。
一张非常可爱的面孔，通过类似投影的方式，显示在圆球表面，她的嘴巴张合，里面传来电子合成的少女嗓音。
“去医院！”李斐猛然惊醒，不管这个圆球如何神奇，只是吼道。
毕竟怀里还有一个濒死之人，发什么呆啊！
“好的先生！”
玻璃圆球从中分开，像一张大嘴，将李斐和那女人吞进去。
圆球闭合之后李斐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圆球内部，经过人体工程设计的柔软座椅上。
而另一张座椅则缓缓摊平，变成了中间微微凹陷，类似急救床的样子。
李斐将那叫做姜紫薇的女人放上去，随即三条水蓝色，印着红色十字的绑带，就像有自主意识似的，从摊平了的座椅两侧伸出，将姜紫薇固定好，圆球才极其平稳的回到半空，横向旋转九十度，朝着转盘中央，那个西装女人所望的方向飞去。
看着玻璃圆球外，黑夜之下，那些拖曳着各色灯光从头顶、脚下，左右，极速掠过的各式交通工具，李斐陷入了十分怪异的情绪中。
重生了？
……
玻璃圆球将他们送到了一处，占地极大的白色建筑群的大门口便缓缓落下。
“中心医疗区……”李斐透过玻璃看着那悬浮在大门两侧两栋高楼之间的五个水蓝色大字，喃喃自语。
“呲——”地一声，玻璃圆球打开，已经没了反应的姜紫薇被一架长着六只怪手的担架悬浮无缝对接。
担架一边飞向建筑群里的其中一座高楼，一边全覆盖硅胶，以免磕伤病患的六只机械臂，飞速处理着伤势。
看着那变形担架远去，李斐靠着玻璃圆球松了口气。
“先生~请支付本次费用~”
李斐身后突兀传来那电子合成的少女嗓音。
他回过身，见到那非常可爱的虚拟大脸盘子，眨巴着星星大眼，软声软气道。
李斐哭笑不得，原来机器也知道欠钱的是大爷啊……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兜，只摸到残留在里面的粘腻污水，不禁尴尬的偏头小声道：“刚穿来就逃票，也是没谁了……”
不料，这声音极小的嘀咕，却被玻璃圆球上的，那貌似是人工智能的大脸盘子给听到了。
只见那圆球表面的虚拟面孔，登时皱眉、瘪着嘴，眼泪挂在眼眶滴溜溜旋转，仿佛真的会滑下来一般，委委屈屈道：“先生~你真的没钱吗……”
“……就算没钱，也没关系的，不过老板说了，这个月业绩不达标……”
圆球上的大脸盘子，有模有样的吸了吸鼻子，道：“算了……这些伤心事就不和先生说了……”
顿了顿，大脸盘子又道：“不过，先生，不管您是不是像我一样会记住每一个乘坐过的人，我都向你说一声——永别了……”
玻璃圆球转身离去，一步三回首。
而李斐仿佛从玻璃球上，看到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背影……
“……”
“这工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