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经理吼了?”
季婉兮泪眼汪汪地看向身前骨瘦如柴的女人,想开口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女人却先说了,“你别管她,那胖子就这样,以前她就吼走了好多小年轻,别当真啊。”
季婉兮闻言凝视了下身前的女人,刚想从她这里套些话胖女人便过来了。
季婉兮没有看她一眼,依旧该干嘛干嘛。
虽然她不想干了,但是做事要有始有终,最起码要把今天干完。
晚上,季婉兮主动坐到了瘦子身边,她问道,“阿姨,前几天怎么没见过你啊?”
瘦子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对季婉兮说,“我前几天在海边上班,我本来不打算回来干了。”
季婉兮点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回来了?”
瘦子说,“海边太远了,超市老板说只想招年轻人,所以我就回来了,虽然这里工资低,但可以慢慢涨,而且离家近。”
季婉兮理解地点点头,对瘦子说,“那你打算在这里长期干下去了?”
瘦子点头,扒了一口饭。
这一个多星期下来,季婉兮发现这个食堂和谐安宁的面具下暗潮汹涌,混得很。
而且营业理念和她的想法格格不入,她在这里上班大多数时间都是压抑反感的,她不可能像开始时候说的那样在这里干几个月临工了。
她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了。
这个餐厅每天都会清洗一遍菜台,打扫一遍桌椅、地面,每个月会组织一次大扫除,但其实在客人看不见的地方脏得很。
记得又一次,李凤英把一盘素菜不小心弄进了菜台里,脏水都涌进了盘子里,胖女人却自欺欺人地说,“拿去倒了。”
其实,只是把菜端进厨房再端出来,给客人营造一种假象罢了。
季婉兮目睹一切,心里很是反感,更是对这个餐厅生出了厌恶之心。
季婉兮想起这些,内心只觉恶心,连饭都吃不下去,谁知道她现在吃的饭干不干净呢?
她放下了筷子看着对面的阿姨说,“我不打算干了。”
阿姨问道,“你不干这个你还能干什么?”
季婉兮声线平稳,一点不慌,“我能养活自己。”
季婉兮没有说假话,她本就是天之骄女,身怀各种绝技,养活自己绝对不是问题。
阿姨又说,“那他们一天给你多少工资?”
季婉兮没多想,脱口而出道,“太少了,70块一天,一天站十个小时,七块钱一个小时,完全不值得。”
阿姨也觉得少,“那你就这么不干了,胖子会给你发工资吗?”
季婉兮摇摇头,“不知道。”
她现在只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根本不在乎胖子会不会给她结工资。
相比那点微不足道的工资,她的时间和自由要值钱的多得多!
季婉兮陪阿姨吃了晚饭,便下班回宿舍,一推门就看见谢大姐坐在她下铺的床上,四目相对,谢大姐先开口,“你不打算干了?”
季婉兮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但她还是承认了,谢大姐是她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是要好好的告别的。
谢大姐蹙眉,眼睛里写满了可惜和不成器,“你傻啊,你现在走了,那胖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干完这个月再走,就能合情合理地拿走工资走人,山高水长的,谁还记得那个死胖子?到时候,拿着钱去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零食,多好啊!”
“你现在走,解决不了问题,还白当了这么久苦工。”
“干嘛跟钱过不去呢?”
“听我的,先别走。”
十七年来,季婉兮得到的温暖不多,忠言更少。这一下子便交到两个好朋友,还有人和她说真心话,她冰冷的面具下,柔软的心被触动了。
眼眶里蓄着泪水,心口热热的。
她点点头,听了谢大姐的话。
第二天,迎着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季婉兮来了餐厅。
换了工服,一回到菜台,门口便稳稳停了一辆车。
胖女人亲自出去迎接,李凤英也没有玩手机,腰板挺直地站好了。
季婉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不变应万变,她也是安静地站着。
过了几分钟,一个高高瘦瘦,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拿着文件夹和笔走了进来。
他手戴腕表,穿着西服,踩着锃亮的黑皮鞋,每一步都走得沉稳。
他扫了一下大堂,随机用手摸了一张桌子,又朝里边走去。
几分钟后,厨师长便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了,厨师长给他递了根中华烟,“抽一根?”
男人摇头,“我老婆不让抽,戒了。”
胖女人闻言笑了两声,热情地说,“国民好老公。”
厨师长又说,“晚上请你吃火锅?”
男人摇头,“这两天太累了,我要早点休息。”
胖女人便说,“房间都收拾干净了,我们帮你放行李吧。”
季婉兮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看他们巴结的样子就知道男人来头不小。
李凤英侧头,悄悄对季婉兮说,“这两天注意点,那个男人是总经理,就是那种专门来挑刺找茬的。”
季婉兮点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话。
中午,厨师长带总经理出去吃饭了,季婉兮想到昨天胖女人翻脸不认帐的事,便提前和她打了声招呼。
她说,“我干完这个月就不干了。”
胖女人没看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已经过了试用期了,去留由不得你。”
季婉兮冷笑一声,“呵!搞笑,你的头只是用来增高的吗?”
胖女人没听懂季婉兮再说她没脑子,依旧很强势地说,“等我们招满人——”
季婉兮闻言气笑了,她最讨厌这种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荒谬绝伦的话的人了。
都是第一次做人,她凭什么要让着对方?
不等胖女人说完季婉兮便开口,“等你们招满人了才能放我走?那你们要是招不满人呢,我就得一直留在这?”
“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胖女人被季婉兮这么一怼,心虚得紧。
以前那些小年轻都是这么糊弄过去的,怎么这个贱人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毫无气势,声线有些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又不是不让你走!”
“要走可以,提前一个月打好辞职报告。”这还是胖女人职业生涯上第一次碰到硬骨头。
季婉兮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她利落地撕下一页纸,随便涂下几个字便给了胖女人,声线冰凉,“写完了,四月二十号我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