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小姐,你挡着我的路了”,一个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在朱墨耳畔响起,在朱墨身上投下一团阴影……
朱墨揉揉略带红血丝的眼睛,轻轻抬起了头,眼前是一双深邃如同暗夜大海的墨蓝色眸子,微狭的瞳孔映着蜷缩成一团的女孩的身影,尖尖的耳朵稍上带着一丝绯红,一袭深灰色的大衣上浮现着暗暗的古老花纹,脚上着一双深咖色质地柔软的靴子。朱墨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从头打量到脚,再把目光移到那让人忍不住探究的深色眸子里。“咳咳,呃,不好意思,我这就起来”,晃神了好久,朱墨终于想起来眼前男子的话,连忙用手撑起身体,准备起身。“嘶,啊”,虚软的手臂终是辜负了大脑发出的指令,带着朱墨半边身体顺从着地心引力重重地摔在地面上。一声极轻的笑声从男子嘴边溢出,登时一双骨骼分明、白皙纤长的手便扶住了朱墨的肩膀,轻轻地提着衣料将朱墨从地上提了起来,慢慢地放在旁边的护栏上,全程没有碰到朱墨的一丝暴露在外面的皮肤。踉踉跄跄地扶着栏杆,朱墨的脸又不出意外地红成了小番茄,一句超小声的“谢谢”透过厚厚一层散乱的头发传了出来。男子索性也顺着朱墨倚靠在了栏杆上,纤长的手臂舒展开放在最上一层横杆上,“所以,小姐,你怎么了吗”,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传来。
“啊这,这我一时也没搞明白”,朱墨慢慢将头转向男子,眼神在触及到男子尖尖的耳朵时跳了一下,“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现在不在我所熟悉的世界里,但也有可能我现在正在我的梦境里做着另一个梦”,朱墨眉头微皱,“可能真的是在做梦呢,怎么会有尖耳朵的人”,声音逐渐的弱了下去,最后几不可闻。“哦,做梦么”,又是一声轻笑,“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验证一下你是不是在做梦”,男子看着朱墨的眼睛慢慢说道,“只不过要考验你的胆量了。”朱墨的大脑在瞬间开启风暴模式:什么鬼,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踏马到底是不是梦境,这个男的会不会是骗子?啊,不对,万一是做梦的话我应该会给自己一个超全上帝视角吧,超能力什么的……“唔,我自然是不会害怕的”,朱墨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动,“不过你不会伤害我吧?”朱墨紧紧盯着那双如暗夜大海般的眼眸,不放过任何一瞬的变化。“呵”,男子瞬间直立起身体,正对着朱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犯不着。”朱墨发现自己又不由自主地陷进了那片墨蓝色的深海,鬼使神差地应了句:“好的,那我要试一下。”
朱墨的手腕上突然多了一丝冰凉的触感,低头望去,男子的手隔着一层丝质方巾握住了自己的手,“抓好”,话音未落,朱墨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两旁排队等候的“人群”、进口处的护栏、即将到站的“列车”都如同一道道幻影迅疾的消失在身后,眼前只剩一个灰色的身影和一头随风飘散的淡银色碎发,身体仿佛处在失重装置内,软软的如同漂浮的空气。几个须臾之间,朱墨发现自己到达了一个类似于隧道的地方,无尽的黑暗瞬间压下,脚下是一层坚硬的单轨,耳畔隐约传来轰隆声,像极了昨夜的雷雨夜。眼睛在适应了前方的黑暗后,朱墨猛然发现远处的洞口出现了一丝亮光,“不好,有车要来了”,朱墨心下大惊,却猛然发现右手空空,只剩下了一层裹好的丝巾,“人呢?!在转头的刹那间,远处的列车像是瞬间加速,白色无温度的巨大光束直接向双眼刺去,“轰~”,瞬时洞壁四下反射回弹着列车进站的轰鸣。朱墨的瞳孔在霎那间急剧放大,心跳犹如鼓擂,可是在这时四肢却像是被人施了法咒,一丝一毫都动弹不了。这一刻像极了从高楼坠落,每一秒都在无限接近死亡,偏偏每一刻大脑都无比清晰地做出估测和反应。一个令人窒息的长镜头,一段等待镰刀和黑袍的凝滞时间。
“呜呜~”,列车终究是进了站,片刻的滑行后,两侧等候的人群静默无声地踏上自己的旅程,一个个尖耳朵上冒着丝丝凉气。“滴、滴”,感应门应声关闭,透明如蛇蜕的列车再次向着黑暗和无声出发,车厢内的“人群”或坐或立,并无悲欢神色。暂时还没有人发现,车顶上多了一抹藏青与灰色的暗影。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冰冷钢铁和微热血液,朱墨缓缓睁开因极度恐惧禁闭的双眼,猝不及防又跌入一片墨蓝深海,这次海面的雾气似乎消散了些,可以看出一些情绪和诉说。猛地推开圈住的臂弯,朱墨拖着快要麻木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眼底噙着一抹悲伤和恐惧。地面上,一抹瘦长的影子始终跟在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砰”,猝不及防的,走在前面的影子变成了短短的一团,直至消失,剩下散开的藏青色裙摆和凌乱的长发。
轻叹一口气,后面的影子快步上前,将裙中的女孩抱起,盖上了灰色的外套,仔细地包裹紧实,一向从容不迫的脚步失去了它原有的节奏。
朱墨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地方安静温暖,有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多空的蕾丝窗帘在麻灰色的墙壁上投下细碎的花纹,还有,嗯,还有一点淡淡的松木香,让人想到雪乡里燃烧的炉火,莫名的安心。“这也是梦吗,也太美了吧”,朱墨心想。翻了个侧身,床铺的边缘有一个木制的矮几,上面有一个灰色的瓷杯子,杯子里是浮着洁白蓬松奶泡的淡粉色液体,还在冒着袅娜的热气丝。慢慢挪过去,轻嗅,嗯,是草莓的独特甜香。顾不上疑神疑鬼,朱墨只知道此刻饥肠辘辘的自己迫切需要一点食物。啜上一口,草莓味儿在舌尖和口腔内壁丝丝绽开,伴着浓郁的奶香回甘,心情莫名安定了下来。
“叩叩”,纯白的木门被人叩响,赤着脚,朱墨边端着瓷杯边旋开了门把手,入目的是玄色的丝质睡袍,略成V字的领口露出了一片精致的锁骨,半长的银发随意蜷曲,一双眼眸带着半睡半醒的朦胧水汽。“你醒了”,声音似乎更加低沉了些,又带了点沙哑,“草莓牛奶好喝吗”,目光滑向朱墨手中的杯子。“嗯,好喝”,朱墨又啜了一口,“谢谢。”内心对男子的埋怨和愠怒少了三分,“看在草莓牛奶的份上”,朱墨悄悄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