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君臣道
御书房
赵祯看着书案上摆放的那本奏本，又看看从刚才就归于下首一言不发的包拯。
赵祯叹了一口气，自己亲政的时间尚不算长，实在是有点琢磨不透这些臣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刚才在早朝上，包拯递上这本奏折的时候，自己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空白的……根据自己这几年对包拯的了解看，恐怕是包拯有什么话要单独面见自己。可是，这已经是单独召见了，自己饿着肚子等了这么久，包拯还是一句话不说。
赵祯又暗自叹了一口气，端起已经换了三次的茶喝了一口，问道：“包卿今日见朕，不知有何事启奏？”
包拯的身子晃了一晃，许是跪了太久，连动作都有些迟缓，包拯缓缓从袖子中取出两枚金牌平平举过头顶：“皇上……臣，上交一物……”
赵祯好奇结果陈琳穿过来的金牌，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大内侍卫的御用金牌，赵祯将金牌放在桌上，对陈琳使了个颜色，陈琳会意，去过金牌打开了两枚金牌的暗格，又将暗格中的白绢呈给赵祯。那两张如同梧桐叶一般大小的白绢上，清晰地写着这两个名字：杜子飞、展昭。
赵祯眉头一皱，不由得将手中的白绢攥紧：“杜子飞和展昭死了？”
“回皇上，杜子飞被奸人杀害，而展昭……下落不明。”
赵祯舒了一口气道：“既然是下落不明，便并不代表已死。这展昭的金牌，送回开封府……”看来这件案子果然是危险重重，刚刚接到密报，那件东西，居然不是展昭亲自送回开封府，而是一个什么镖局……赵祯不由得皱皱眉头，这个展昭真是大胆，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交给两个陌生的江湖人。所幸是有惊无险，否则，就算展昭这次丢掉了性命，恐怕也会祸及开封府……赵祯思绪未落，却忽然抬头道：“包拯！你这是做什么？”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跪地不起的老人此时已经摘下了头上方正的官帽，那捧着官帽的双手甚至还有一点轻微的颤抖，但是包拯的神色却是一如往日一般凝重：“臣包拯，有事上奏。”
尽管已经猜出包拯接下来所要启奏的是什么，赵祯却没有什么借口拦住面前这个臣子的话，赵祯微微点头：“你说。”
“臣包拯，蒙圣上恩宠，文武同僚信任，自掌领开封府以来，终日战战兢兢，不敢倦怠。唯恐上负隆恩，下负百姓。自圣上赐与包拯御赐铡刀以来，上斩皇亲，下斩江洋盗匪。若非圣上信任微臣，恐微臣早已是身首异处，再难以为那在开封府外鸣冤之人昭雪。故而，臣之青天之名，臣实在受之有愧。臣虽无能，但也知是非明公理，唯以此德而昭圣上之仁德……”
赵祯听包拯义正言辞说了一堆恭维话，实在是头痛不已，这个包拯，平时总是与自己唱反调，让自己气得火气，如今，一下子说起了恭维话，反而自己不习惯起来。赵祯打断了包拯的话，直截了当道：“包拯，你可是不满朕对展昭降下密旨而不将密旨内容告之于你？”
“皇上，臣不敢。臣只是羞愧不能为圣上分忧，实为无能之人。臣不敢以无用之身留于朝廷，面圣容于陛下。故而在此请辞官位，回返泸州老家安度晚年。——臣此去，虽苟活性命于市井，但仍时时刻刻铭记圣恩不敢忘怀。只是包拯去后，还望圣上宽恕展昭办事不利之罪。一切罪责，包拯自有担当。”
“你……”从来没有见过包拯如此背水一战，竟然用辞官来作为威胁。赵祯不由得又惊又怒。见包拯还要再说什么，赵祯立刻挥手拦住：“不必再说了，让朕想想。”
一时之间，书房中无比安静，包拯静静地看着上首的皇帝——那张脸虽然年轻，却波澜不兴，越是大事发生，皇帝年轻的脸上反而越加镇定，根本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半响，才听到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朕本想一切秘密行事，不增加无谓的伤亡。只是如今看来，怕是不能够了……”
开封府
“这便就是展昭让你送回来的东西？”郭旭将那件金碧辉煌的金缕衣摊开放在床上，脸上虽然依旧是一副闲适的表情，但那浅蹙的眉头却泄露了他的心事。
这金缕衣外表看来是华贵非常，但是恐怕也不至于会为了这个金缕衣而争得头破血流。事情恐怕不会有这么简单……只是，到底有什么呢？郭旭拿起那件金缕衣细细端详。到底……这件薄薄的衣服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呢？
“郭公子！”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郭旭的思路，郭旭将手中的衣服塞给采玉。
“什么事？”门外的王朝一脸汗水，看来必然是跑了很远的路赶来，郭旭心中一沉，道：“可有活着的人？”
王朝道：“我们带着开封府的衙役去了那个地方，不见展大人的踪迹，上面只有二十三具尸体和十三个伤势颇重之人，经过询问，那十三人贵镖局的镖师。如今已经妥为安置，公孙先生正在为其治疗。”
“十三人……”郭旭喃喃自语……当初带来的四十名镖师，如今竟然只剩下了十三人……郭旭握着门框的手渐渐收紧，指节发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对一旁的程铁衣道：“去看看他们吧。”
“白兄呢？”
“其中有几人伤势严重，白少侠在协助公孙先生……郭公子……展大人会不会有事？”
“不必担心，”王朝这般一问，原本还有些严肃的郭旭却不以为然地笑了，“若是你们的展大人死了，那那个什么水心楼也不必大费周章带一具尸体回去。所以，展昭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我明日便会出发去寻找展昭……今日，我还有些事情必须了结……”
十月，汴京城终于下了第一场雪。虽然只是雪珠子，但屋瓦上皆是一层银白，地下的青砖地上也让雪渐渐掩住，青白斑斓。书房中笼了炭盆，公孙策从外面进去，只觉得那热气裹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却是暖洋洋地一室如春。包拯只穿着家常的深色玄布长袍，坐在书桌前看着卷宗。
公孙策不敢打扰，悄悄放下茶，退后了一步。包拯并未抬头，却问他：“外面雪下得大吗？”
公孙策轻声道：“只是小雪。恐怕一会就化了。”
包拯抬头看了一眼半掩的窗户，叹气道：“郭公子走了多久了？”
“已经两个时辰了……”
“不知道，如何了……”
公孙策听包拯这般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包拯却撂下了笔，若有所思：“那件金缕衣，可安放妥当？”
公孙策回答道：“大人请放心。学生已经藏好。”
包拯点点头，不再说话，只听那窗外雪粒刷刷地打在瓦片上，嘣嘣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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