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岚先前专注于交手,直到此刻才注意到教台上来人,见到侯刀九时不禁心头一凛:“这家伙怎么会来君子堂?”
只见侯刀九伸手一指慕容岚:“那天夜里阻挠本官办案的,正是这位慕容岚。”
萧别情面色凝重,碍于先前冤枉过慕容岚,即使侯刀九如此直言,他也还是决定问清楚再说:“慕容岚,你前些日子,是否私自下过山,又是否碰见过这位侯大人?”
慕容岚缓缓点头:“是有。”
萧别情又问:“你下山那晚,是否从侯大人追杀的逃犯手里得到过什么物件?”
“物件?”慕容岚心下一震,原来对方是为那个带血包裹而来。
萧别情见慕容岚面色凝重,缓缓道:“你私自下山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拿了侯大人的东西,就应该归还。”
慕容岚想起那天夜里,那位如僵尸一般的前辈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保护那个包裹,如果自己将包裹交出去,岂不是让那前辈白白丧命?
他想到此,摇了摇头:“那天夜里,我的确碰见过侯大人,但那位……那名逃犯在侯大人离开后不久便身亡,并未给我什么物件。”
侯刀九一听此言脸色大变:“你小子最好想清楚再说!”
慕容岚原本尚且犹豫,面对侯刀九如此威胁,反倒更为坚定:“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还需要怎么想清楚?”
不料换来萧别情一声训斥:“慕容岚!不得无礼!”
训斥过后,萧别情伸手按住慕容岚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郑重问道:“此事牵连本门长辈二十年来的误会,你的确要想清楚,你到底有没有拿到什么东西?”
慕容岚早已想好,坚定的摇头:“没有!”
萧别情闻言点头,心道:“我已告知其中轻重关节,照程遗墨所言,他知晓轻重就不会隐瞒实情,之前已有冤枉之举,若再生误会,我这个掌门人未免太失职。”
他想罢便朝侯刀九抱拳道:“侯大人,既然慕容岚说他没有拿到东西,那其中必定是有所误会。”
侯刀九脸色阴沉,语气冰冷:“没有误会!东西一定在这小子手里!”
慕容岚忍不住反问:“你有证据吗?”
侯刀九道:“不需要证据,我说在,就一定在!”
慕容岚目瞪口呆:“那不是耍无赖吗?!”
侯刀九不理他,转而朝萧别情道:“萧掌门,锦衣卫要的人,从来就没有抓不住的,就算我今日无功而返,他日哪怕强取豪夺,也一定会把这小子抓回去!”
萧别情身为一门之主,岂会当众受人威胁?当即脸色一沉:“锦衣卫势力的确只手遮天,但也得看看场合吧!我君子堂岂是你们说抓谁就抓谁的地方?!未免太不把萧某放在眼里了!”
萧别情话音未落,双拳握紧,浑身忽然泛起白色气劲,身周五步的砂石草木颤动不已,显然是真动气了。
能将内力化形至如此境界,锦衣卫中恐怕也只有南北镇抚使可以做到,侯刀九见此情形顿时没了底气,不得不缓下了语气:“我侯刀九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直接抓人的确对萧掌门不敬,那不如咱们做笔交易。”
“交易?”
侯刀九深吸一口气,道:“当年杀害罗不与妻儿的小旗官及其部下,一共七人,我就用这七人,换慕容岚一人,萧掌门意下如何?”他说完,还特地看了一旁罗不与一眼。
罗不与一听能抓住杀害妻儿的凶手,双眼立时瞪得血红,盯着侯刀九问道:“此话当真?!”
侯刀九道:“说一不二!”
罗不与扭头瞪向萧别情:“萧别情!你换不换?!”
萧别情难以置信望着罗不与:“锦衣卫诏狱是什么地方,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是你,你会把你的徒儿交出去受刑吗?”
罗不与恨恨道:“二十年前你就不肯帮我报仇,说是顾全大局,可今日,仅仅牺牲一名弟子就可以帮我报仇,君子堂那么多弟子,少一个也不少,你还是不愿?!”
萧别情面色愠怒:“君子堂弟子就算千千万万,每一名弟子也都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不是拿来做交易的筹码!”
“当年我用我妻儿的性命,换你与石砚冰二人苟且偷生至今,与交易何异?难道我妻儿的性命便不是性命?”罗不与的眼睛渐渐泛红,忽的自嘲的笑了一声:“当年起誓有难同当,舍生取义,仅仅我一人当真,是我蠢,我认了,可如今你萧别情开宗立派,桃李满门,野心也该满足了,以一人性命换我妻儿九泉之下安息,这都不肯?”
对于罗不与的妻儿,萧别情始终是有愧,此时不忍与之直视,不由微微侧过头去,一言不发。
罗不与见他始终不说话,眼神逐渐发狠:“所以你始终是不换了?”
萧别情缓缓摇头:“不换。”
随着侯刀九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罗不与猛地暴起,张牙舞爪杀向萧别情!
萧别情也不退让,扎马架势,一掌回击。
有了前车之鉴的众弟子们立时伏低了身子,程遗墨忙从教台上飞身跃下,展臂护住了距离萧别情仅三步之遥的慕容岚与那年轻人。
双掌交锋,两股劲力强硬碰撞,发出的巨响震耳欲聋,散出的劲风险些将众弟子吹飞出去,空地外树林中,十余颗碗口粗的大树拦腰折断,草木竹石尽皆掀飞,犹如狂风过境,寸草不生。
若不是程遗墨护着,慕容岚与那年轻人距离如此之近,恐怕早已经脏腑俱损了。
待气劲散去,罗不与无形中被击退了十余步,一口鲜血喷出,猛地跪倒在地,而萧别情仍直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教台上的侯刀九好不容易回稳气息,心中暗叹:“早就听说萧别情的厉害,却从未亲眼见过,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锦衣卫中能与之一战的恐怕也只有南北镇抚使了。”
他一想到此,断然觉得盟主令不可强取,只能回去与百户大人商量对策再说。
罗不与内伤深重,已无法再动手,嘴角挂着血丝惨然笑道:“妻儿啊……妻儿啊!你们都是被我害死,怪我迷信忠义,不懂防人之心……怪我……怪我……偏偏我又不是狗贼萧别情的对手,无力替你们报仇,我活在这世上也是无用,就此下来见你们罢!”
他说罢,双掌于面前重叠,运足了劲劈向自己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