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气,骄阳似火,燥热的空气笼罩在联树县城的上空,县城的街道上来回穿梭的车辆翻滚着空气中的层层热浪,路上的行人少的可怜,大概都躲在家里享受空调送来的阵阵凉意。
路边的非机动车道上,有一位身穿环卫衣服的清洁工阿姨正在弯腰清理着路边的垃圾,在这炙热太阳的烘烤下,这位阿姨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扫帚划过地面的轨迹中,她头上落下的汗珠随也同扫帚的活动轨迹同步滴落了下来。
时不时看她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额头,但似乎有流不完的汗水在陪伴她清扫的过程,很快这一片摆地摊遗留下的垃圾被他清扫完毕。
本想抬头喘口气,可憋闷炙热的空气让他觉得窒息。赶快从随身的布袋中掏出一个大水杯,咕咚咕咚猛喝几口,缓解了一下口干舌燥的情绪。
顺便抬起手腕看看了电子表,14:50,还有十分钟就可以下班了,换班的改凤儿应该马上就到了,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休息了,放松的心情让他安慰了许多。
“边梅,你回吧”这时有一位同样身穿环卫服的中年妇女朝她的方向走来,边走边说。
“呦,改凤了,我刚看完表,嘴里还说你该来了,你就来了,这么不经念叨”边梅边说边咯咯的笑着。=
“我这不也是踩着点来嘛”“哈哈哈”改凤也笑出了声。
“那好,我走了,这天气,我是一点也不想呆在这儿”边梅继续说着。
“去吧,回去赶快休息,别中暑了,我们这年纪,可不敢病啊,”改凤说话中带着善意沉重的口气似乎在抱怨着生活。
“是啊,病不起,也不敢病啊”边梅同样也唉声叹气的边说边扭头,心事沉沉的走了。
边梅一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归心似箭的心情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她无心观看路边的熟悉的风景,横穿过几条宽整的街道后,眼前出现的是一大片破旧不堪的房屋,一间挨着一间,每家每户房屋的旁边还有用木板石棉瓦私搭乱建的简易房屋,让原本不宽的街道更加拥挤。
高低不平,胡扯乱拉的电线像蜘蛛网一样,悬挂在街道和房屋之间,坑洼不平的路面,蜿蜒向里伸去,潮湿和臭味夹杂的空气充斥着整个棚户区,街道两旁的房屋改造的商店里,有理发店,有烟酒副食店,有家电维修,有服装缝纫店……商店的老板们吹着电风扇,坐在马扎上等待着顾客。
边梅进入巷子挨个打着招呼,礼节性的与各给店主微笑着,一路走向巷子的最深处。路过家电维修的门前,看到电视里还在回放7月1日香港回归的交接仪式,边梅的心情此时也是五味陈杂。
不知道儿子今天的面试结果如何,工作安排在哪所学校了?
1997年,对于国家是一个特别的年份,对于边梅,又何尝不是呢?如果儿子的工作落实了,她们家的经济来源就意味着又多了一份稳定的收入,生活也许会有所好转,边走边想,不由的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横七竖八的巷子纵横交错,边梅熟悉的步伐熟练的转了几个弯,脚步停在了一个死胡同的巷尾,推开虚掩的木门,进入了院子,儿子杨下川光着上身,穿这一个大裤衩正蹲着在院子里洗衣服。
“妈,你回来了”
“下川,上午去教育局了吗,你的工作怎么样了,安排在那个学校了”边梅向杨下川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安排好了,是去水特镇初级中学,8月24号报道”下川头也没抬的回答着,回答完继续洗他的衣服。
“水特就水特吧,总算安排了工作了,好歹也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只不过本科生安排你去教初中,未免委屈了你一些”边梅喜忧参半的说着。
“水特镇是远了一些,你暂时就别来回跑了,就住校吧,好好代课,教出成绩,我不相信教育局能让你一直呆在那里,别灰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恩,知道了”下川轻声的回答着,双手用力的搓着手中的衣服,委屈的泪水从脸庞滑落。
本来杨下川毕业于东林省左方市师范学院数学系,虽然是二本院校,但他以为以他本科生的学历回到县城肯定能分配到县城的中学教书,那样他就能帮父母多干一些活,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分配到了县城的西南方向,离县城最远的一个中学,要是上班骑自行车得骑1个多小时,想想都觉得委屈。
杨下川的父亲杨四毛本是联树县横落镇杨脚村的一个农民,杨四毛的家庭特别穷,加上父母死的早,兄弟四个一直都是打光棍。
眼看着最小的杨四毛也将近30岁了,杨脚村村的村长急了,来到杨家,劝说杨四毛的三位哥哥,为了不让杨家断后,杨四毛的三个哥哥听了村长的劝说,于是各自将自己攒的点钱一起凑了凑,勉强给杨四毛找了个老婆,也就是下川的妈妈刘边梅。
幸运的是结婚一年后就生下了儿子杨下川,总算是为杨家续了香火。本来是叫杨火传,传是传宗接代的意思,后来上了高中,下川觉得传字不好,便自己就给自己改了名字,叫杨下川。
杨四毛很感激三位哥哥,于是生了下川便决定不生了。因为多一个孩子,经济负担就会增加,本想着赶快多挣点钱,报答三位哥哥,好让他们也赶紧娶上媳妇。没想到由于拼命的干活劳作,患上了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由于症状严重,压迫了神经,下肢麻木疼痛,无法下地走路。
那一年,杨下川刚好上高中,为了照顾父亲,杨下川的父母从村里搬到了城里,在最便宜的棚户区租了房子,一来是可以陪下川读高中,二来是县城的医疗条件又稍微好些。
三年的高中生活,下川经常请假,背着陪父亲针灸,牵引,吃药,在家静养,母亲呢,则托人找了一份环卫工的工作,收入虽然不多,但好在上半天班,又能照顾生病的丈夫,还能有些微薄的收入。
经过两年多的治疗,杨四毛好歹是能下地走路了,也能正常干一些轻微的活计,于是托人找了一份单位宿舍看门的工作,与下川的妈妈勉强度日。
也正是由于高中时候没能全身心的投入学习,导致下川的成绩也刚够二本线,父亲的心愿是报恩三位哥哥,所以希望杨下川能回家乡工作,为三位哥哥和自己养老送终。
杨下川为了满足父亲的愿望,所以填报志愿的时候,选择了师范,因为只有教师的工作时间上比较宽松,双休日加上寒暑假,空闲时间多,这样可以多帮父母干一些活。
杨下川本身也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在上学期间,只要是农忙秋收的时候,总会跑回从村帮三位伯伯干活,替父亲还那一份无法偿还的恩情。
所以,此时杨下川流下的泪水,不只是为自己工作的委屈,其实也饱含着对生活的委屈,以及对自己身上的重担和责任,因为,他要负责养老的不止只有父母,还有三位尊敬的伯伯。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8月24号,杨下川要去水特镇的初中报道了。
一大早,杨下川的妈妈就将杨下川的被褥包好,饭缸,牙具、脸盆全部准备妥当,杨下川的父亲也请假回来,拿了块抹布给下川的自行车擦了一遍,又将下川被褥脸盆绑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检查了一遍。这是辆凤凰牌自行车,虽然有些年代了,但依然保护的很好,这也是家里最好的自行车。
吃过早饭,杨下川在父母的目送中,骑车离开了棚户区,向水特镇的方向驶去,一路上,杨下川无暇顾及身边经过的车流人群,只是心事重重的想着自己的将来,如何快速的出人头地,感恩父母,为三位伯伯养老送终。边走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一个小时后,杨下川的自行车停在了水特镇的中学门口,站在学校门口望里望去,看见了一座三层的教学楼,蓝色的外墙刚刚粉刷一新,橙色油漆的校门一看也是刚粉刷完毕,不由得对这位校长的管理增加了一层敬意,看来校长还是一位尽职尽责,务实的校长。
校园环境整体来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的多,边想边走,杨下川走向了校园传达室。
“大爷,你好,我是咱们学校新来的老师,杨下川,今天我来报道,请问校长办公室在几楼”杨下川很有礼貌的自我介绍着。
“哦,是杨老师啊,校长办公室不在教学楼上,在教学口对面,篮球场哪里的最后一排的平房,你们的宿舍也在哪里,你自己骑车过去吧”大爷也是很有礼貌的回答着。
“谢谢你,大爷”杨下川说着出门推车,按照大爷所指的方向进入了校园,这时,他才在看到,原来校园的最南面,操场旁还盖着两排大瓦房,每排有十几间,只见第一排的瓦房外面分别挂着“教职工活动室”“体育器材室”“职工餐厅”等。
过了第一排房屋,看到了第二排房子,在靠最东墙的那一间,上面挂着“校长室”,旁边的房子上挂着“教职工宿舍一”“教职工宿舍二”……,一共有八个宿舍,从外观看,这些房子应该是以前的教室改造的。
看到如此简陋的办公环境和住宿条件,再和一进门明净整洁的教学楼相比,似乎学校的校长是一位廉洁自律,重视教育的好校长,顿时,杨下川对校长的敬意无形中又增加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