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出菩提宫下药王山要过万毒谷,上菩提宫进药王山也要过万毒谷。
轻者神志不清,重者必死无疑。慢慢地,菩提宫竟因万毒谷彻底与世隔绝。
岳寒江听罢不禁咋舌,他万万没想到在江湖举足轻重的炼药大宗竟还有这般历史。他更没想到,看起来不着四六的林青竟是要冒这样的险,才能下山来。
“如此看来,菩提宫这次的事情必定非比寻常,不然那钟宫主也不会冒险派弟子下山来。”
明眸点点头,道:“不过你不必担心万毒谷,你去了报上小重山小山主名号,想来慎宠不敢为难你。只是这菩提宫人情复杂,当年之事多有蹊跷,而且与世隔绝多年,你说话行事务必小心。”
“蹊跷?”岳寒江不解,道:“这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明眸笑笑:“我问你,若是有朝一日你为了越沈儿情愿下山去,我罚你去扫地,你会叛出师门,反过来残害小重山弟子么?”
“当然不会......”岳寒江突然噤了声,眼睛慢慢瞪大,他突然明白明眸留下他并不是为了八卦菩提宫的往事:“师父......”
“嘘......”明眸食指点唇制止他:“有些事情不一定要点破,但是自己心里要明白。”
岳寒江点头,道:“师父,徒儿还有一事不明,当年越老板做为老宫主座下首席弟子,为何当年老宫主不考虑传任于越老板呢?”
明眸道:“越老板当时已经出事了。钟珂虽然年纪小,但是天赋高,学什么都快,又乖巧懂事,老宫主两个得意弟子接连出事之下,自然会选择她。”
岳寒江垂眸,明眸道:“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你早点休息。沈儿那里我安排好了,你不要动歪心思。”
岳寒江闻此红了耳尖儿,道:“师父!我能动什么歪心思......”
明眸挥挥手,岳寒江退了出去。
待岳寒江走远,明眸敛了笑意,进了内室。
床上绑着人,细细的浸了水的牛皮绳,勒人的紧,越挣扎越紧,明眸与岳寒江说话的功夫,已经周圈泛紫了,嘴里塞了布,也是绳子绑住,挣扎不开。
这本是典狱的法子,就连打结、捆绑的方式都是典狱的法子。
都是陆渊一点点教给她的。
现如今,被她拿来绑住她的师姐穆青妍了。
明眸给穆青妍慢慢松绑,因为临走给她下了些蒙汗药,所以穆青妍现在全身酸软,只是那双眼睛,饱含愤怒,几乎要喷出火来。
“抱歉师姐,这件事情实在太重要了,我不能让寒江去冒险。”
穆青妍一双凤眸瞪着她,有气无力道:“为了他,你就这般心甘情愿?”
明眸拿过一旁的药膏,葱白手指蘸了一点乳白药膏,慢慢地,细细地涂在了穆青妍发红的手腕上。
明眸叹了口气,看向她,幽幽道:“师姐,你也说了,他是陆渊,只要他想,没什么办不到。这件事,是我能够决定的么?”
穆青妍怒其不争,道:“你有小重山,有我,有岳寒江那个小崽子,他陆渊难不成有三头六臂么?”
“就是因为有你们,若我独身一人,何必惧他?”
穆青妍怔住,半晌,眼里的怒气消掉,反而多了几分伤感道:“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山主明眸,何时这般思前顾后了?”
明眸想了想,何时呢?
入朝为官以后么?要遵那朝廷的条条框框?
不,可能更早。
她最潇洒的时候是从她家族被灭始,遇见陆渊终。
明眸开口,平静道:“我生来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不服这不服那,就连金龙宝座上的那位我也是不服。所以我这辈子坎坷颇多,我越是不服,老天偏要我低头。寒江不一样,我教得他懂分寸知进退,就是不想他和我一般命苦。如今是我欠下的旧债,自然应由我来还清。”
穆青妍张了张口,还未曾说话,明眸看着她道:“师姐,你和杜师兄是要帮着寒江坐稳小重山的,所以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来解决。”
穆青妍最终没有说话。
夜里静悄悄的,但是总是有人不老实。
岳寒江正要顺着窗户摸进越沈儿今夜安置的屋子时,反而被坐在窗子上的越沈儿吓了一跳。
越沈儿倒是没有多惊讶,看见他以后眼睛笑得弯起来,盛着细碎的光。
岳寒江看见她笑,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干脆倚在窗边,看着她道:“这是哪家姑娘大半夜不睡觉爬窗户啊?”
越沈儿扑过来,岳寒江赶忙接住她,搂了满怀温软。
姑娘细软的胳膊环在岳寒江脖子上,身上的香气一阵阵直往岳寒江鼻子里钻,她道:“当然是为了瞧一瞧英俊潇洒的小山主啦。”
岳寒江很享受这怀里的温香软玉,挑眉道:“知道我会来?”
“在山下的时候,有的话还没说清楚,寒江哥哥肯定会来啊。”
“谁在那儿?!”远处巡逻的弟子发现了这边的声响,正往这边来。
岳寒江揽紧她,道:“走,我带你去别处玩儿。”
说罢,脚下一点,抱着越沈儿飞掠而出。
不过须臾,岳寒江带着越沈儿已经到了后山小院里。
越沈儿仍是抱着他,不过从抱着脖子到了抱着腰,岳寒江点点她的鼻尖,含着笑意道:“这么大胆?”
越沈儿不满:“又没有别人……”
岳寒江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一步也不想往别处迈了。
美色惑人,实在厉害。
岳寒江回抱住她,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道:“进屋说?外面蚊虫太多了。”
越沈儿软软开口,带着身上淡淡的香气:“去屋顶好不好?我想和你再看看月亮。”
岳寒江哪里还有什么不好?简直怎么样都好。
越沈儿不再抱着他了,一开始抱着他的胳膊,后来又玩起了他的手指。
岳寒江常年练武,手掌粗糙,指腹上有微微的茧,越沈儿的手白嫩细软,捏着他的指肚,磨挲着上面的薄茧玩儿。
越沈儿小,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有些麻麻的痒感,有趣罢了。岳寒江不一样,他被明眸带过来之后就和众多男弟子养在一起,慢慢的大了,虽然住到了后山,但是仍然会去璞叶峰找师兄们,男人聚在一起,血气方刚的年纪,私下里总是会开些玩笑,日子久了岳寒江也不再是不懂事的毛头小伙子了。
如今越沈儿抓着他的手,触感柔软,指尖白嫩,看着看着他就咽了口水。
岳寒江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赶忙唾弃自己,又抽回手来,越沈儿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抽回手,转头一副无辜眼神看他。
岳寒江忍了忍,他想盖住越沈儿那双眼,今天晚上的她太容易让人陷进去,眼睛湿漉漉的,开口软绵绵的,带着满身香气直往他怀里扑,娇娇的,黏人的,她眼里一片清明稚嫩,可他却觉得被勾的挪不了脚。
“沈儿。”他抬手捂住那双清凌凌的眸子。
“嗯?”越沈儿不明所以,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但没有任何用处。
“今天怎么这么黏人?”他不确定,所以要问一问,即便越沈儿的表现让答案呼之欲出,他也要一个明确答案。
越沈儿沉闷了一会儿,岳寒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即便只是须臾一会儿,他觉得像是有半辈子那么长,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咽下口水的声音,甚至耳边风声,胸膛的心跳都在慢慢清明起来。他的脑袋发懵,胸膛发涨,明明一呼一吸没有任何阻碍,他却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不可以嘛?”
就在岳寒江觉得自己快要憋死的时候,越沈儿开口了。
闷闷的,软软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兽。
可以!简直太可以了!
“你不是我的金甲神人嘛?我不可以抱抱你嘛?”
岳寒江胸膛一震,他想起山下未说完的话,将要说出却被林青的莽撞打断的答案在此刻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他是她的金甲神人啊。
岳寒江低低地笑出声来,他挪开手,将她揽到怀里,她的额枕在他的肩骨上,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发丝,越沈儿见他不答话,有些恼,捶他:“你笑什么!”
岳寒江由着她打,低头就是她微红的耳尖,道:“随便抱,且只给你抱。”
声音不大,透着少年的清朗和蔓延到尾音的满足,通过胸膛的振动和耳边的热气完完整整的落到她耳朵里。
越沈儿的耳朵尖更红了。
她揪紧岳寒江的衣服,声音闷闷的,透着不开心:“可你明天就要走了。”
岳寒江愣了愣,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今夜种种,所有主动,从扑进他怀里到从未停止的撒娇,都在告诉他一件事:你明天要走啦,我一点都不开心,但又不能拦着你也不能跟着你,只能和你多待一会儿,再多待一会儿。
岳寒江的心尖一软,整颗心就这么一寸一寸陷了下去,习武多年,身强体健,他却觉得自己此刻骨头都软了。
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岳寒江紧了紧臂弯,越沈儿完全落进了他怀里,主动去抱他已经是她的极限,和男子如此亲密的举动让她有些羞,微微挣了挣,岳寒江不肯放她,她抬头,看见岳寒江漂亮的脖颈线,因为经年习武,他的肌肉紧绷,有着明显的颈窝,鬼使神差的,略略向上抬头,微微一偏,软软的唇瓣就贴在了那个颈窝上。
越沈儿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体一僵,她也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头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做鸵鸟状。
岳寒江把自己怀里的小鸵鸟挖出来,捧着她的脸,眼里明显压制着什么:“亲完就跑?”
越沈儿撅嘴:“我没跑。”
岳寒江失笑,她很成功的把重点放错了,复又将人揽进怀里,一下又一下,抚过她的后背,贪恋她的温度,于她耳边喃喃道:“可别这么大胆了……”
岳寒江把越沈儿送回去的时候她还抓着他的衣角不撒手,而后又一点点撒开,看也不看他,闷头冲着里壁再也不肯回头。
岳寒江笑笑,不去闹她,转身出了屋子,靠着墙壁深呼:太无耻了,险些没有忍住。
翌日清晨
岳寒江早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本打算去厨司取了饭去找越沈儿一起,越沈儿想着不必那么麻烦,便一起去了。哪知道林青是个贪吃贪睡的,去的晚吃得多,越沈儿吃罢一柱香他还没住嘴,心里怕越修林着急,便提前下山去了。
岳寒江与越沈儿提早分离,心中不快,又见林青恨不得把脸埋在碗里,又瞅了一眼旁边摞了三四个的碗,道:“若是小重山人人似你,怕是要把刘胖子累成刘瘦子。”
林青知道自己吃的多,含糊道:“只能说是小重山的饭香罢了,不能怪我。”
苏苒还没走,瞧林青吃的香,笑道:“听闻菩提宫饮食向来寡淡,又讲究清心寡欲,故而只是一日两餐。林青兄弟这饭量怕是要受罪。”
林青吃完第五碗,抹抹嘴,道:“那倒不至于,我在菩提宫包办下山采买之事,倒是可以时不时开小灶。”
听林青这么说,苏苒和岳寒江皆是一愣,对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岳寒江打岔道:“快走快走,再不赶路怕是就要吃午饭了。”
临走的时候明眸一行人在入云峰给他送行,苏苒因为姝禾峰的一些事抽不出身,故而没有前来。
倒是也没有看见穆青妍。
岳寒江不禁发问:“师父,穆师父呢?”
殷妙匆匆赶来,嚷道:“我师父为什么一定要来送你?我来送你还不成?”
“当然可以!”岳寒江笑道:“我就是好奇穆师父怎么了?”
明眸道:“你穆师父遇到一个难题,要闭关一段时间。”
岳寒江抱拳鞠躬道:“那师父我们就先启程了,待穆师父出关替我问好。”
殷妙递过来一个小巧的包袱,巴掌大小,道:“这是竹里蜂,剧毒无比,你随身带着,你那块陨铁虽然威力十足,但是不够小巧随身,拿着以防万一。”
岳寒江心头一暖,接过绑在腰间,道:“多谢师姐,你和苏师姐都要保重。”
殷妙鲜少见他如此郑重,虽知山遥路远,但仍道:“知道啦,又不是见不到了,快赶路吧。”
郭毅在马上绑了两包袱干粮,拍拍马背,又捏了捏水囊道:“小师弟!干粮充足!趁着日头还未高,赶紧赶路才是!”
刚要上马,明眸道:“从后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