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很小时起,就听过齐云岭上滕老神仙的传说。”荆村长陷入了回忆之中:“还记得那时我才十岁出头,听闻林子里有一只巨熊成了气候,凶猛异常似乎还通了灵智,竟大半夜的钻入左河村一家民居,咬死好几条人命。”
“那段时间附近几个村子都格外的惊恐,晚上睡觉都要派人在外面望风,生怕那熊钻到自己家里来。于是大家为了将其击杀,联合凑出十几名猎人一同进山狩猎,谁曾想非但没有伤到他,反而又折损了好几人。”荆村长对这件事印象特别深,“后来便是滕老神仙下山,将巨熊的尸首放在左河村村畔,将大家从恐慌中解救了出来。”
“怹老人家还在时,山贼几乎绝迹于此,那些在南疆流窜的盗匪团伙到了左近都会绕着路走。怹还会偶尔下山施药,妙手回春的本事比县城里的名医都要好……”
孟远忍不住插嘴将这老丈从回忆中拉出来:“荆村长,您说的这位老神仙,和积生门有什么关系?”
荆村长带着歉意地笑了笑,解释道:“所谓老神仙,自然是长辈对孩子夸张哄骗的说辞,那位滕老先生也从未自称过神仙。我年纪稍长一些便知晓怹是积生门的掌门,而这齐云岭便是积生门的山门驻地所在。”
孟远好奇地问道:“那这积生门的门人子弟现在在何处?为何齐云岭会被那帮山贼给夺了去?”
“这、我就知之不详了。只听说差不多在十年之前,滕掌门寿尽仙逝,这积生门就极少再与外界交往,听说有山贼占了齐云岭后我也感到不可思议,只是具体情况也无从查证。”荆村长忽然一伸手将路过他身边的一名男子抓了过来,说道:“这事儿林二狗他们应该更清楚,你们可以问问他。”
将近四十岁的林二狗便是上河村那五十丁壮的领头人,他听说颜大师要打听积生门的消息,赶紧回答道:“积生门?那我当然知道,那位滕老神仙我还曾经亲眼见过呢,不过我听我二伯说,积生门里其实有两位滕老神仙……”
荆村长干脆找了个空置的屋子进去,让大家都坐下来听林二狗讲述。因为下河村就在齐云岭的脚下,与积生门的驻地本就相隔不远,和他们打过不少的交道,因此他掌握的消息也更多更全面一些。
根据林二狗所言,这积生门是在百多年前从中原迁至南巫山脉的,之后便一直定居于苍梧山齐云岭。只不过积生门行出世之道,与外界少有联系,所以一直声名不显。
“对咱们下河村的孩子来说,自小的梦想就是被积生门的老神仙看重收为弟子,好学那杀虎搏熊的本事。只不过积生门并未广开山门,收徒只看缘分而已。据我所知,两位滕老神仙之间就是师徒关系,我爷爷一向称呼他们为老滕先生和小滕先生。”
“怹们二位应该就是滕经纶师祖和滕泰初师伯了。”颜凌波小声对孟远解释道,由于孟远的前身对习武半点兴趣都没有,在孟咏德讲述师门传承的时候他也根本没在听,因此对这些根本毫无记忆。
“我从长辈那里听说,老滕先生总共有三名弟子,分别是小滕先生、一名姓孟的小先生,还有后来收的钟泰和钟先生。大约在十年前老滕先生仙逝,而小腾先生岁数虽然要小一些,但也是年近古稀之龄,没过两年便也去了。孟小先生早年就离开了积生门,一直未归,最后便由钟泰和先生接任了掌门。”
“钟泰和先生与我年岁相近,为人也开朗亲切,把我这种庄稼汉都当成朋友看待……”林二狗脸上露出了哀伤之色,“这样的好人,却在一年前去世了。到底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就只觉得很突然很可惜。如果他还在,那些山贼怎么敢跑到齐云岭来!”
“那后来呢?这位钟先生还有其他门人弟子吗?”颜凌波关切地问道;“积生门后来怎么样了?”
“钟先生没有再收弟子,他曾经跟我们抱怨过有习武资质的孩子太少,与他有缘的更是不知道藏在哪里。他也曾想过外出云游一番寻找适合的弟子,但一直没有机会。”林二狗一边回忆一边回答道:“至于积生门,在两位滕先生过世后,齐云岭上除了钟先生一家,就只剩下一些仆佣杂役,慢慢地也都各奔东西了。
“哦对了,我记得钟先生还有一个女儿,现在应该是……十三还是十四岁吧?在山贼来之前,我还担心她的安危,上山去找了一圈,但那时山上就已经没了人,那个女孩儿也不知去了哪里。等山贼来了之后,更是连山门都拆了,这积生门,怕是已经……”
从林二狗嘴里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掏出来以后,颜凌波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孟远看她脸色,猜出她心中有事,便紧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村头河边,这条小河从苍梧山上流淌而下,附近五六个村子都以它为名,但它本身却没有名字。颜凌波站在河畔,逆着河流的方向朝上望去,齐云岭上的浓烟已经散尽,一如他人口里的过往云烟。
“这里就是师父他一直记挂着的地方。”颜凌波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在讲给身后的孟远听:“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学艺,在这里长到了二十多岁,然后只身一人负剑出游,一走便是三十五年。
“他其实很想回来看看,但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三十多年的光阴吧,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直到几个月前,他察觉到自己身体的衰败,自感时日无多,这才鼓起勇气,带着你我踏上了归家的路途。”颜凌波叹道:“只可惜,他没能走到这里。”
“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孟远也有些感触,“如果他还活着,获知自己一直挂念的师父和师兄都已不在,连宗门都被覆灭,成为了山贼土匪的窝巢,应该会很难过吧……”
“是啊……”颜凌波抬手抹了抹眼角,“在很小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我是积生门的弟子,日后要延续积生门的传承,就在刚刚,那人告诉我积生门已经不存在时,连我都很难过,更何况师父他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口中喃喃道:“师父走了,师门也没了,我们往后该如何是好呢?”
“不如,我们重建积生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