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是非，他还是要回来了。
“也许是个机会”。在回北京的15个小时的飞机上，林天然一路都在不断说服自己。自从高中毕业以后，林天然离开这座他长大的城市正好第十年。虽然期间陆续回来过几次，但几乎每次都是因为公务，连顿饭都吃不上几口就又启程飞去另一个时区。不过这次不一样，他满怀憧憬地计划着如何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拳脚，还有就在眼前的光明未来。
在别人眼中，林天然无疑是成功的，在之前的一次全球招聘中他幸运地脱颖而出，被一家中国国有投资公司看中。华尔街的履历，各大金融资格的加持，加上本身的职业素养，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究竟为什么要放弃海外高薪选择回国，林天然却从未对别人提起，或许连他自己为未曾琢磨清楚。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肯定的，很少有人会拒绝那种身穿定制西装和精致的衬衣，打着昂贵领带，快步前踱行在高楼大厦之间，心中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不喜欢这样的天气”。记忆中的北京对林天然而言即便没有多么整洁，但红墙绿瓦蓝天碧水总是令人惬意的回忆。一出舱门，林天然感觉自己鼻腔里的每一寸毛孔都不情愿地闭了起来，紧紧地难以呼吸。有趣的是，他适应起来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他的确打心里喜欢金融街上鳞次栉比的繁华，几周的锻炼之后，连空气污染指数200以下都懒得戴口罩出门了。投资的工作本来就很紧张，忙碌的生活更容易让人心无旁骛，但林天然一直在打听一位旧友的消息。
今天难得刮大风，充满阳光的会议室更显更加慵懒。刚回来的这一周林天然已经参加了十几次会议，也逐渐学会了如何每天平静地把各种各样的项目和人挂在嘴边的生活。林天然正对着来访的客户代表说得意气风发，”作为财务投资者，我们非常愿意支持像您们这样的企业进行海外并购……“不过随手划开亮起手机屏幕时，一条微信好友邀请打断了原有的矜持。
林天然陷入的回忆，跟以往一样，填满了各种奇怪的味道。随春雨苏醒温和的土壤、上学路上留在肩上的柳絮、冬天能吹进肺里的北风，对于林天然而言都有种特别的气息，他们抑或腥，抑或咸，多年之后还是那么记忆犹新。当然还有那些炎热的夏日傍晚，狐朋狗友们在回民街网吧奋战时，窗外飘进来带有热度的诱人孜然；不过后遗症也很明显，比如说林天然一到夏天就会时不时地感觉自己模糊闻到了新疆羊肉串的味道，无论他那时正焦急地走在骄阳如火的大街上，坐在温热拥挤的地铁里，或者悠闲地躺在纽约中央公园的草地上。这些味道就像影子，拉着回忆一起，亦步亦趋地紧紧相逼。
但关于她的记忆，味道更像是带有酒心的硬糖刚放进嘴里的淡淡甜味，虽然恬淡，却也能隐约体验到微微沁出的诱人酒香，混着初夏玉兰花开的气息，这些年来不断被念起。当然还有那个多年再未说出口的温暖的名字，安绯。
十年未见，头像中的她盘起了长发，林天然当然不会忘了安绯的模样。上学的时候安绯一头短发，虽然从不扎起来，但总是充满了活力，白色的校服一尘不染，更把本来就白皙的她衬得更加明亮。当她害羞或者上完体育课的时候，脸颊总会浮现出浅浅地绯红，那种赏人悦目的红晕，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清新美好。想到这里，林天然嘴唇不自主地抿了一下。他尽量不让对面的客户觉察，却也不知不觉加快了语速，下意识地想要快点结束这场会谈。显然这不是他一直以来刻意营造的稳健风格，但此时此刻林天然心里迫不及待地开始排练自己将要发出的第一条微信，那感觉就像是如临大敌。
客户与林天然握手告别，林天然还在纠结到底什么样的问候方式既不会显得自己过于主动，又不会让安绯觉得尴尬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富有热情地在意跟一个人打招呼的方式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高中生想跟自己喜欢的人搭话时的紧张，毫无自信可言。缓缓拿起手机，林天然松了口气，因为安绯发来了第一条信息，“听说你在找我？”，还有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由于家庭的关系，安绯平常联系的朋友并不多，有她联系方式的人少之又少，她也是从自己闺蜜口中得知林天然回来的消息，以及他旁敲侧起地问起自己这件事。
重逢时，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我们都怕自己早已卑微到不配被倾听，抑或最终唏嘘不过是徒劳一场。与其因发现彼此不再如初而感到失望惆怅，不如在此停下，带着遗憾活在美好回忆之中。
如果最坏的结果就是再也不见，那不如就再见一次，林天然打算把自己的话留在那时，“最近比较忙，周五一起吃个晚饭吧”，对了，还要加一个狗狗的表情，嗯……
“好，我发你地址。”
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尤其是对重要的人和事。林天然推掉手头的工作，一路小跑进了地铁，早到了5分钟。等他从整理完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安绯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安绯订了一个餐厅最深处的私密隔间，很适合聊天。当然林天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已经被眼前的这位眉目如画的女人彻底吸引住了。稍有染黄的头发末梢精心烫过之后蓬松地搭在肩上，奶白色的衬衣也没有遮住她滑润的锁骨。而下身的黑色短裙和过膝高筒靴更凸显了她修长身材和白皙的皮肤。“我以为我还要等一会儿呢。”安绯微笑着说道，刚坐下的林天然赶忙把视线从她精致的红唇上挪开。这时的他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不是那种太阳下山的慢，而是春风吹开叶芽的享受，皓齿明眸，一切都恰到好处。
第一句话林天然就搞砸了。“品味很棒……”准备了那么久的台词竟然说出这种让人接不下去的话，他实在是太蠢了。“这么紧张干嘛……您好，服务员点菜！”不过安绯倒是格外开朗，她的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充满了热情，那么直接。“我要吃鱼，这家日料的煎鱼特别好吃，还有北极贝拼盘，你点剩下的吧。”安绯不由分说，就把菜单递到了林天然手里。林天然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犯了二，或者是由于安绯的直爽，反而开始放松了起来。“这鱼也太贵了！”“先生，我们这儿的鱼都是空运来的，特别新鲜，客人们都很爱吃。”安绯安静地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这位大男孩跟服务员的对话。
林天然也成熟了啊，安绯心里想着。灰色的毛色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黑色的体恤，跟米色西裤显得格外般配，脸上虽有些许胡渣，却不凌乱，很有男人的味道。想必他的工作很辛苦吧，浅浅的鱼尾纹和眼眶周围的暗沉躲在黑框眼镜的身后，仔细一点还是能看出几丝疲惫。虽然胖了点，看起来也没有感觉臃肿，毕竟人长得还是挺高的。这么看来比以前强多了，终于知道该刮脸上的胡子了。安绯还在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天然看来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一条鱼能卖这么贵。“您这个赚钱比我们容易多了啊……”“噗……”安绯忍不住笑出了声，开心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帅不过三秒。
“最近怎么样？快毕业了吧？”林天然迅速地点完剩下的蔬菜，合上菜单交到服务员手中。安绯右手扶着桌上的热茶，抿着嘴笑着回答，“是啊，最近写论文呢，你这就回来了？”“我现在在一家国家基金里面做投资，前几个月全球招聘就给招回来了，正好打算回来看看。”“我知道啊，你觉得我来之前不得做点背景调查吗？”……随着上菜的节奏，林天然和安绯也越聊越开，进展顺利，不知道是不是怕十年未见无从聊起，俩人都是有备而来。林天然早就知道安绯正在攻读自己的经济学博士学位，马上就要毕业了。安绯也从朋友那儿得知林天然现在供职于一家国家基金，负责海外并购业务。不过他们很有默契地选择不去展开这些自己都觉无趣的话题。
“你还记得高三有一次你考了第一，班里让你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嘛？然后你在讲台上念了半天的稿子，老师让下面的学生问问题。“林天然提起往事，”对，我记得你问了一个特别扯的…““当时我不是坐最后一排么，就举手了，然后老师表情特别兴奋，觉得这小子终于上进了，知道向别人看齐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就问你：你每天这么晚睡，皮肤怎么保养得这么好？”“哈哈，也就是你了，总之那天挺尴尬的。”“是啊，就哄堂大笑，你也没回答我，红着脸就下去了…“不过安绯今天可不打算像以前一样尴尬离场，不甘示弱地打开了话匣子：“你还记得你干的其他蠢事儿嘛……”
他们就一直这么聊着，林天然时而手舞足蹈，时而慌乱紧张，安绯一直开心地笑着，这种轻松的气氛中，他俩同时意识到这似乎是他们相识以来进行过最长的一次交谈。那种感觉很奇怪，人们往往错误地估计了彼此之间的了解，有些我们觉得很熟识的人，往往并不真的了解他们，而有些相谈甚少的人，却又莫名心意相通。林天然和安绯敞开心扉地分享着，一起回忆着那些快要褪色的过去。
“其实有时候我们自己觉得非常重要的事情对别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此时此刻安绯开始感觉到自己甚至有点喜欢听林天然假装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了，”比如说前几天我跟汤越路过学校看老师，聊起当时上学的事情。突然咱们班主任指着我鼻子说，我从来都不担心林天然学习，他当时成绩一直都不错…”林天然自己都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坐在对面的安绯也捂着嘴开心地乐着，因为她比所有人都知道林天然直到高考之前都是年级倒数，也知道他最后拼搏的努力。“那当时汤越怎么说？”“当时他直接把眼睛捂住了，太无奈了，但我们俩也没再说什么。”是啊，那些心心念念影响我们一生的瞬间，也不过就是别人回忆中模糊的背景罢了，安绯心里想着。
不过有件事情她倒是印象深刻。安绯知道，虽然林天然说话的风格就是能把所有索然无味的事情都说得津津有味，但并不是一个空谈的人，他还有一手赏心悦目的文笔，高中三年老师经常会把他的作文复印出来给年级的同学分享。高三有一次林天然在一篇文章中旁征博引，用了古文里面的一些辞藻，大概写得就是现在的中国人忽视国学的错误做法。这种锋芒毕露的文风写出来不得不令人心生赞叹，对于安绯这样喜欢文学的人来说，更是如此。那天午休安绯拿着林天然的作文复印件一路跑进班里，直截了当地坐在了林天然的面前，”你写的太好了，你这些古文都看过？”“没有。”“那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过蔡智庸漫画集么…”安绯感觉心里憋到内伤，对林天然这种人真是有爱有恨，但不是为什么，她抬起头认真地说：”十年之后，我未嫁，你未娶…”话还没说完，“我不喜欢短发的女生…”安绯想想当年林天然绝对是彻底的木头脑子，今天看来还正常点，不过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喂，你喜欢长头发的还是短头发的。”“长的吧。”林天然显然不太明白安绯这句话的用意。算了，安绯打算再进一步，“你现在有女朋友嘛？”随之而来的是林天然的沉默，不过安绯接着说到“我有一个男朋友，不过这两天打算分手了。”“我比较纠结。”林天然端详起眼前的茶杯，日式茶杯的设计都很奇特，凹凸有致地衬托着杯面的山峦或者是松树，每次更用力地握紧都有不同的手感。
安绯换了个坐姿，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的上面，肌肤的一部分露在了桌面以上。白润如玉的肤色实在让人难以忽略那种与生俱来的美丽，林天然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嘿？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安绯笑着抱怨道，显得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不过看见自己的手机一直在振，抱歉地说道：“我妈电话，必须得接了。”林天然也识趣地叫来服务员买单，但被告知已经被买掉了。另他匪夷所思的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席间他们俩一直都在聊天，从没离席，究竟是谁买的呢。“哈哈，算了，下次你请我吧！”安绯用力用手指的关节敲了两下林天然面前的桌面，并没有给他疑问的时间。
林天然绅士地帮安绯推开了门，“你怎么走？”“我叫车了，一会儿来接我。你呢？”“地铁吧，我挺喜欢自己地铁上看看啥的，我陪你等吧。”“其实不用。”话还没说完，一辆黑色的SUV从侧面换换驶来，停在了他俩面前，开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给安绯开了车门。“那就这样吧…”安绯也没有再说什么，挥手作别。就这样吧，是啊，我怎连话都说不清楚。林天然目送着安绯的离开，后知后觉这顿饭吃得太奇怪了，不过想必是这个开车的小伙子给结的帐吧。他突然想起来刚才有好几条微信没看，赶紧打开手机，汤越在问，“晚上Catbar，来不，给你接风。”“走着，半个小时到。”
等林天然终于找到他们的时候，汤越已经喝多了，一看见林天然来了就抱着他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你个傻X终于回来了。”齐亮冲着林天然无奈地摊开手，坐在一旁的葛飞和他身边女生则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顾自笑着。
他们都是高中同学，汤越是那种喜欢呼朋唤友的人，之前的工作被外派到欧洲和中东，辛苦工作了三四年，辞职回来了之前体重就已经减少了一半，当然也帅气精神了很多，人也越发开朗，加上在欧洲锻炼出来的时尚品位，回国大半年流连各类夜场，艳遇不少。齐亮跟汤越刚好相反，几年未见体重增加了一倍，一米九的体格从原来的瘦竹竿变成了竹筒肉，要不是之前看过他的照片，林天然不仔细看绝对认不出来，他现在在一家民营企业给总经理做秘书。葛飞最近几年倒是经常在纽约碰到，林天然工作的时候葛飞在纽约读研究生，葛飞从小家庭环境优越，长得帅气潇洒，而且对自己的外表和身材细心管理，现在和年轻时看不出任何时间留下的痕迹，就算跟路人说他是某个明星，也很少有人会怀疑。不过今天带的这位女生倒是林天然第一次见到。
“这是我女朋友，泽恩。”“你好，我叫林天然。”泽恩属于那种身材窈窕，皮肤很白的女生，眼神里有自然而然的善良，林天然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有点像刘伊。刘伊是葛飞之前在纽约的女朋友，在一起两年，林天然上次跟葛飞在纽约喝酒的时候，葛飞刚跟刘伊分手，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刘伊跑来纽约找葛飞，暗示说自己想要更进一步，但葛飞却觉得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什么结婚和孩子，太俗气了，不适合我。”说完就把眼前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不过这个故事显然不适合在泽恩面前聊起。
“你们这是喝了多少了？感觉不对啊。”林天然使劲顶着汤越，勉强坐下，问齐亮。“他最近比较感性…不过这一瓶都快见底了。”齐亮指了指面前洋酒瓶。“话说你丫怎么胖成这样了？”“擦，营养太好，你现在不也是胖成这副死样了么…”“我这个也就是贴个比较厚的膜，你这个是人肉炸弹啊！”泽恩一脸疑惑地看着这哥俩斗嘴，葛飞配合地从手机里翻出他们高中的旧照片给她看。“这个是他吗？还有这个？”林天然完全明白泽恩的那种惊讶，齐亮和汤越绝对他这十几年来认识所有的人里体重变化最大的两个极端。照片里的他们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打着领带，不算挺拔，更谈不上时尚，就是几个稚气未脱、不修边幅的年轻人站在一起。“充满了希望的感觉！”林天然笑着说，“嗯，你穿的跟卖保险的一样。”齐亮话还没说完胸口就被林天然拿手怼了一下。
“哥们，再来一瓶。”汤越似乎清醒了一点，或者是更醉了一点。朋友在一起叙旧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也总是充满了收获，有的人想起过去而变得年轻，也有人叹息现在而变得沉默，欢笑用来分享，伤疤留给自己，直到醉的好坏不分。汤越今天的话格外多，讲了很多他在欧洲遇到的故事，还有是如何靠每天吃冷冻炸鸡翅减肥的神奇经历。林天然、齐亮和葛飞则靠着互相举报黑历史下酒喝，泽恩在一旁看着，听着这些忽然幼稚起来的大男孩口中的故事。她尤其喜欢听关于葛飞前女友们的历史，因为他从未跟自己提起过，她想，如果要爱一个人，就应该了解他的一切吧。当然齐亮也没有放弃这个利用泽恩好奇心的机会，酒下的更快了。
林天然跟齐亮最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喝断片的汤越送回家，各自到家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林天然躺在床上，还有点晕晕乎乎地，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回复安绯的微信。“今天谢谢啦，我过得很开心。”当看到安绯这句话的时候，林天然感觉世界仿佛平静下来，自己那受酒精影响加速的蓬勃心跳也更难忽略。他眼看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整个房间都变得黑暗，等他再打开的时候，写了又删，最后慢慢地写下“我觉得你可能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便随手把手机往床边一扔，他合上眼，在一种难言的兴奋与平静中睡着了。
安绯躺在床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晚还睡不着。只是偶尔翻翻自己的手机，看着自己男友发来挽留的微信，她不打算回他，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当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方所有的缺点都变成了自己的珍藏，愿意为了他开心而妥协，但某一些，当这种喜欢消散之后，任何让步都成了累赘，沉到让人只想逃避。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够爱他吧，安绯其实也没有想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只是感觉最近和他在一起变得不像之前那么开心，她想要的是一份简单的恋情，而他带来了太多世俗的纷扰，微微不安最后排山倒海而来，化为单纯的不合适。
“为啥？”安绯回复道。林天然真奇怪，说什么人生轨迹这种话，安绯自顾自地想着。不过安绯还是很开心看到林天然的微信，毕竟他的出现能够让她暂时从和过去的纠缠之中稍作喘息，而且他说的话总是那么有意思。“算了，我可不想这么一直庸人自扰下去。”安绯对自己说，果断地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轻轻叹了一口气，合上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