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过着，上海的冬天也逐渐阴沉起来，可这座城市却丝毫没有要披上白雪的意思。安绯凝视着公司窗外的景色，觉得公司在黄浦江畔唯一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转换心情，因为领导们的办公桌背后一般都是落地窗，所以在领导们自顾自发牢骚的时候，表面上假装专注不停点头，其实还可以用余光享受一下窗外的风景，也许怎么也堵不住领导们滔滔不绝的嘴，但就这样静静看着窗外湍急又平静的江水，就好像能穿透玻璃听到波涛的沉重的呼吸，至少也算是种心理安慰，时间感觉过得也不会那么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安绯今天有点不耐烦，看着窗外平静的阴云，时不时又看看自己手表。眼看已经5点了，唉，估计今天又是没希望了吧，她心里还是有所期待。
安绯尽可能不被注意地轻叹了一声，带着有些失望的心情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到与领导的对话当中，言谈之间明显比之前积极了许多，好像自己在用行动表示今天愿意多在公司呆一会儿，不着急下班的样子。当然领导也说越来劲，安绯很快就后悔了这种自暴自弃的选择。的确，其实这种场景每天都在重复上演，这群似乎不太明白业务的高层领导们，其实也不怎么自信，不自信的人就需要别人的认可，判断正确的时候，需要别人来赞同，判断失误的时候，就需要别人来找借口，当然这个借口肯定也是团队的问题。今天也是一样，眼前的这位领导自认为自己判断的就是市场的金科玉律，在无法实现的情况，安绯只好帮忙推说是别人落实不力。
有意思的是，这位领导自己也信以为真，拿起电话就责备起来，“喂，今天的事情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们是怎么落实的……”安绯并未在意办公桌对面发生的一切，她只是假装听着，思绪放松，好像领导除了让她听着以外，也没有让她参与的意思。百无聊赖之中，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安绯意外感到惊喜，本来有些倦意的双眸像静静发芽一样微微睁大了一点，她尽可能不被察觉地轻轻捂了一下嘴，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抿住自己的笑容，但依然能感觉到她溢于言表的开心。因为，窗外飘雪了。安绯看着电话中的领导，等眼神交汇的刹那故作镇定地指了指手表，又指了指办公室的门，领导无趣地摆摆手，便让她走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走廊的落地窗旁站了零散的几个看雪的人，安绯听着他们的讨论，混杂着“落雪了”“冷色特勒”“难般会的落雪”这些听不懂的方言，还有一个本地小伙子跟外地来的同事正在说，“十几年了吧我记得，你们运气真好”。“是啊，希望是好运气。”安绯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径直走进了更衣室，换好了衣服，又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抿起嘴角出了口气，那种感觉就像是初入职场要去面试一样，对未来要发生的事情无从预测，但总感觉不是坏事，想到这里，安绯又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不就是吃顿饭嘛，干嘛想这么多，又或许，对于林天然，她自己也知道并不希望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
“安绯，晚上要不要出去玩？”安绯回工位拿包的时候，坐在隔壁的同事问。“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了。”“很重要的场合吧？感觉你穿的挺正式的。”“还行吧，多年未见的朋友。”“还以为是男朋友呢，这么漂亮，哈哈哈……”安绯搪塞着同事们的嬉闹，脸感觉有些发烧，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想赶紧撤离这尴尬的场面，突然想到自己折腾这么久，林天然那个混蛋呢？雪都下了，人呢？——
——又是忙碌的一天，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林天然显然已经逐渐适应了领导团队的角色，在长会议桌的末端双臂交叉，认真看着投影上的文字，听着自己团队成员汇报一项产品说明书的具体内容，时而沉默，时而提问，在得到满意答案的时候也会点点头表示赞赏。不过林天然的确心里也在惦念着另外一件事，会议之中已经好几次假装转过椅子，像在思考什么决策一样，悄悄打量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午后天空，可惜似乎没有要下雪的样子。演了几次以后，林天然也觉得在团队面前这样心不在焉也不太好，于是打起精神重新回到会议的内容之中。“稍微打断一下，这里的投资阶段能不能不标注明确的阶段字母，改成文字的描述，因为不同机构对这个阶段也有不同的认定。”“如果要改的话，可以描述成比如已经通过市场验证的新兴技术之类的话，您怎么看？”高级经理问道。
这次，林天然是真的在思考。他自然地仰了一下头，看着天花板，思索着最准确的表达方式，似乎没有找到答案。又整理下坐姿，这次坐起来一些，用左臂撑着转椅的扶手，手也不自主地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但似乎也没有定论。集中精力啊林天然，你在想什么，林天然对自己说，好像自己也发现了自己心不在焉。正当他抬起头，打算再次征询团队意见的时候，发现在座的五六个人都在看着他的方向出神。潜意识地，他转过身去。那是零星的雪，在窗外飘散。这雪下得如此温柔，远不像北方寒风中的凛冽和连绵不绝，雪花轻飘飘的落下，慢悠悠地好像自己也不愿那么磊落地落到地面，就像希望一样。或许太过惊讶眼前的一幕，林天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有些迟钝地说了一声，“今天的会就到这儿了，我想想，明天上午继续讨论吧。”他掏出手机，时间已经走到5点45了，在确认没有收到安绯信息之后，他赶忙跑回办公室，把笔记本放下，连衣服都没有换，披上大衣就离开办公室。
“你看见了吗？哈哈，你还在公司吗？我去接你。刚在开会，你等我呗？”林天然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无法掩藏他内心的热情。“嗯…嗯…”安绯的回答反倒是，冷静克制。徐家汇到陆家嘴这一路，上海的繁华渐渐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幔纱，林天然也从未觉得红灯等过这么久，路上匆匆的行人，有的着急赶路，只觉得这雪下得厌烦，有的驻足远望，欣赏这十几年未曾再见的旧友。挡风玻璃上的雪，仍在不愠不火地飘着，混着车灯的放光，还有前面车辆排除的热气，景色瞬时变得氤氲起来。出了隧道，雪中的陆家嘴显得更加梦幻，尤其是每次都要路过的那个股票指数信息牌，映在玻璃上化掉的雪水上面，车里看到的人虽然知道那是红色还是绿色，但仍然好奇，这模糊的感觉，如果明确的说，究竟是，多少，像爱情，我喜欢你，究竟，多深。林天然想得出神，不知不觉已经到安绯公司楼下了，停在大厅门口，还未等林天然打给安绯，安绯敲敲车窗。
“等久了吧，不好意思啊，有点堵车。”林天然看着安绯有些微红的脸，有些心疼地说。“知道就好，请我吃啥？”安绯上车把围巾拿下来，漏出纤细的脖颈还有精致的耳坠。林天然看的有些沉沦，安绯发觉了这一瞬间的尴尬，巧妙躲开林天然的眼神，作势推了一把，嘴上假装抱怨道，“快点，我饿了。”林天然顿感有些唐突，“我知道有个地方，不知道还开不开门……”奇怪的是，林天然和安绯像两个旧友，又想一对夫妻，一路未再发出一言。林天然左肘撑在车窗的边缘，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安绯右肘撑着另一边的车窗，左手局促不安地放在自己的腿上摩挲着什么，又或是在试探着什么，雪都下了，可两个人默契又尴尬地，彼此也都不敢把自己的眼光投向对方。
从停车场上楼的电梯，依旧没发生什么，“你确定知道在哪儿吗？”安绯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总觉得在这个时间和场合，也许不应该说太认真的话。“不一定，碰碰运气。”林天然笑着说，没有只是她的眼眸，或许还在未上车的那幕感到局促。安绯抱起双臂，靠着电梯的扶手，林天然手足无措地站在稍前的位置，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样的打扮，还是言谈，在别的女人眼中应该算是成熟了吧，可在自己眼里还是个大男孩吧。电梯门开了，“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安绯觉得可气又好笑，对眼前这个木头继续问道。“这是我第一次来上海出差晚上加班自己夜宵的地方。”这次林天然没有躲闪，语气里有些坚定，有些温柔地直视安绯的双眼。安绯眼中的光芒有些闪烁，真受不了他这一惊一乍的，心里想着。
这不过是坐落在陆家嘴的一个不起眼的音乐餐吧，林天然倒是轻车熟路。“两位，谢谢。”林天然帮安绯打开门，领班带着他俩穿过吧台，来到一个卡座。工作日的晚餐，并没有太多人，驻场的乐队不紧不慢地唱着一直组合的歌。“这真是你自己来吃的第一家餐厅吗？”安绯不免好奇地问。“嗯，有一次出差来上海参加会议，就住在旁边的那个酒店，还有个项目要交材料，两天没睡觉，晚上实在饿得不行，楼下慌得时候在这儿吃的，觉得还不错。”林天然看着菜单，木讷地说着。安绯突然看到卡座上面的投影灯打在地面上，是一首歌的歌词。“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就是这首，画地为牢。”安绯看着地上的歌词，平静地说着。林天然顺着安绯的眼神，“这一生都只为你，情愿为你画地为牢”。“我也是，喜欢他们，所以那天晚上看见这家店就进来了。”林天然突然忘记了这句歌词的后半句是什么。
点餐完毕，两个人也终于正常了一点。林天然发现自己竟然还系着领带，赶紧解开放进口袋，安绯也试着放松下来，手指轻敲着装水的玻璃杯。“下雪了，答应你出来见面了啊，然后呢？”安绯轻轻地说，说给林天然，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所以，今天我请客？”林天然紧张到语无伦次，拿起自己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今天忙吗？”林天然仍然避而不答，因为他不知道，等烟雨退下，眼前的她是否还是那座巫山。安绯识趣地不再步步紧追，可是，他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呢？安绯也不知道，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最终是爱还是恨，还是找机会吧，她心里想着，对眼前的这个人，除了理解，安绯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案。可是，雪都下了，就这样吗？
桌上的食物，两个人刚吃两口就已经忘却了品尝到的味道，彼此的对话，两个人刚说了两句就已经遗忘了言语的初衷。时间过得好快，又好慢。“现在请各位扫一下屏幕上的二维码，我们开始接受点歌了。”驻场的歌手突然打断了他俩的沉默，对啊，告诉他啊，安绯突然想出来了主意，“给我点歌吧。”安绯命令的语气对林天然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行啊，哪首？”林天然其实并不是不愿意配合安绯，只是今天的他，有些魂不守舍，虽然他知道是自己提出的要求，但每次见到安绯的时候，又会局促不安起来。“喏，就这首。”安绯微微侧了侧头，指向地上的投影。林天然在手机上弄了半天，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抱歉，人家不会唱……”安绯一口水没喷出来，明明是个好机会。“走吧，喝酒去。”安绯并不打算今天就这样过去了。
安绯指着林天然穿过过陆家嘴错综复杂的道路，来到一座摩天大楼。这次安绯完全掌握了主动，穿过几层富丽堂皇的大堂和隔门，电梯间的门童问两位去哪儿，“80层，谢谢。”安绯对林天然一路上的配合还是挺满意的，只不过他怎么老是不说自己想听的话呢。这次他们俩的角色好像发生了互换，安绯站在电梯中间，而林天然倚着电梯的墙壁，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漂亮的脸庞，精致的妆容，自信的举止，还有散发出来的迷人气质，明明知道她是绝大部分男人的梦想，也知道自己对她深深的迷恋，但考虑到她跟自己的距离和隔阂，感情从未如此纠结过。电梯门打开的刹那，“不巧，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上海喝酒的地方。”林天然悻悻地说。安绯转过身来，她的裙摆也随之飘舞，她伸出一只手指着林天然，眼中竟是惊喜与笑意，红唇微张，稍作停顿却没有说话，无转过身去摇摇头。林天然嘴角不自主地上扬，此时分明闻到了她的发香。
“苦艾酒，好久没喝了。”安绯驾轻就熟地点酒。“两杯急支糖浆。”林天然附和着。安绯看着恢复正常的林天然笑得格外开心。“你说说这怎么又是你第一次喝酒的地方？”安绯略带兴致地问林天然。“就是有一次出差见客户，就在这儿。当时那个客户就住在楼下这个楼盘，还说多余一套可以便宜两千万卖给我。”“然后呐？你为什么不买？”“便宜两千万，也买不起啊。”“哈哈哈哈……”两个人突然打开了话匣，又像两个旧友一样重温往日的时光，各自讲着在上海的经历见闻，还有各自喜欢这个城市的原因。酒过三巡，安绯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上海吗？”林天然喝了一口苦艾酒，眼眉轻挑，示意安绯继续讲下去，“当时集团找我谈话下派锻炼，给了两个选项，上海和深圳，我爸让我去深圳……”安绯就此打住。“所以为什么？”林天然追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期望的答案是什么，或者是，如果安绯给出了他猜测的那个答案，自己又该如何反应。安绯看着窗外，沉默许久说道，“雪停了，今天机会用完了。”林天然自觉没趣，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能告诉我画地为牢下一句歌词到底是什么不？”安绯欲言又止，笑着说道“你自己查，送我回家。”
上海的代驾实在是贵，两三公里的路收了小一百块钱的代驾费。把车停到安绯住的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后，虽然没有喝多少酒，但安绯双颊已经红得明显，林天然便送安绯上楼，电梯里，安绯倚着林天然，头轻轻靠在林天然的肩上，没有多余的解释和说明，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接受。走到安绯的房门，安绯输好密码把房门推开，没有回头，嘴中却对林天然说，“喝完酒就别开车了。”“嗯，知道，我自己看着办，放心吧。”林天然并未跟着她往前一步。安绯转身，拥抱。对她而言，火热的心，还有温暖的大衣，似乎下雪的上海也不过如此，可当她选择拥抱的那一刻，她分明能感受到林天然大衣上透出的冷冷寒气，就像改变不了的四季变迁。“我喜欢你。”安绯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林天然双手握紧又放开，重复着，两个念头用上脑海与心间，彼此反复翻腾着。对他而言，心中的防线在这个拥抱面前荡然无存，就像凌冽的寒风也无法阻挡春季的暖阳，似乎冰封的北京也不过那样，可当他想选择接受的那一刻，他分明能感受到安绯炙热的体温，就像不可辜负的无瑕生命。他的双手，多想拥抱她，抬起又放下，就像火热与寒冷，最终只能汇成一句毫无温度的话语，“我相信你也明白我的感情。”
林天然跌跌撞撞地从安绯的房门走到电梯间，每一步都痛彻心扉，他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握住安绯的双肩，把她转过身去推进房间，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在看自己，因为他都没敢抬头。电梯里，林天然闭上眼，眼前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他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将自己的心锁死，将自己所希冀的感情埋入地底，此时此刻任何的伤心难过都是自私的，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安绯的失落。不知不觉林天然已经站在楼下，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步履匆匆的行人，这一切的繁华，只是过客，但他知道，安绯不是其中之一，他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安绯没有问，他也没有给过解释，又或者，解释有什么用呢？你爱她吗？各种思绪融入林天然的脑海，他不知如何说起，可是对安绯的懦弱，这种愧疚随着他走的每一步，越来越深，压到他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想回家的意思，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十字路口发生的一切，旁边的水果摊已经要收摊了，马路对面的烟草店似乎还开着。林天然穿过马路走进烟草店，买了包烟和打火机，默默地点上。林天然想，也许这样能帮助自己少些烦恼，暂时不要思考。当然事与愿违，街道依旧车水马龙，路人熙攘，各自怀着心事走向终点，林天然看着水果摊的老板娘在责备老板几块钱的账都算不明白，老板据理力争，两三句后就算刚才老板娘多不开心，现在摆摆手也就此作罢。林天然恍然大悟，也许自己的确对他跟安绯的未来毫无把握，但这也并不是他缄默不言的原因，今天所发生的的一切，安绯都不应该承担这样的结果，何必因为考虑过去和未来，就轻言否定自己的感情，还有妄断她的期望。
想到这里，林天然有些释然，他明白，对这份感情的尊重是告诉安绯自己真实的想法，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今天至少应该骨气勇气直面自己的感情。林天然笃定了主意，有趣的是，这里的天空又开始飘雪了，林天然嘴上露出了微笑，调整了下呼吸，叹了口气，仿佛心里压抑的洪水找到了出路，情绪宣泄开来。正当他回头打算走进公寓的时候，他看着路边的便利店，自己想着还是找个台阶下吧，至少得跟安绯冷静地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吧。林天然不再犹豫，走进便利店，迅速地寻摸了一瓶看起来还不错的红酒，又拿了一袋塑料的酒杯，拿到付款台买单。上海的便利店这种东西还真是什么都有，他心想。
“就这些，不需要袋子，谢谢。”付完钱的林天然刚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问道“请问您这儿有开瓶器吗？”这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店里只剩已经收银员还在工作，这位收银员倒是对眼前的顾客非常热情，随即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看起来像是塑料做的红酒开瓶器，有些尴尬地说，“这是上次配货时候免费赠送的，不知道能不能用，你试试吧。”林天然看看手中的开瓶器，的确是塑料做的，还没有固定架，但现在也没办法，万一安绯家没有开瓶器，岂不是更尴尬。想到这里，林天然也顾不上太多，不过可能他之前的酒还没醒，加上有些心不在焉，手上的开瓶器的尖头还没插入木塞就已经变形了。他又试了两次，还是以失败告终。
“等等，我记得库房钥匙上有个开瓶器……”店里唯一的店员又发话了，一路小跑跑进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直接伸手向林天然要他手中的酒瓶，一副你都喝多了，还是我来的意思，林天然心领神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服从的把酒瓶递了出去，毕竟安绯还在等着呢吧，或许。林天然全神贯注地看着店员把螺丝拧进木塞，这一步看起来没有问题，不过这个挂在钥匙扣上的开瓶器也没有固定器和压手，只能用拔的方式才能把瓶盖打开。店员是长得有点略结实的小伙子，应该没什么问题，林天然心想，行动上也有些等不及的样子，双手一直放在收银台上，好像准备随时拿到酒瓶走人的模样。只看年轻的小伙子牟足了力气，准备开拔，林天然分明看见了这小伙子咬着牙，可惜，不是嘭得一声，只听啪得一声，螺丝断了。
林天然和店员两个人面面相觑，“算了，给我吧。”店员小伙子无奈地把酒瓶递给林天然，嘴上喃喃地说，“这个质量也太差了……”林天然摆摆手，没有再继续尝试，径直走出店门。此时天空中飘的雪夹杂着雨落了下来，林天然抬起头，让冷冷的雨落在脸上，每一滴的凉意落在脸上，都消解掉一份兴奋，带走一份心里的悸动，直到他渐渐冷静，熊熊烈火慢慢黯淡下去。林天然看着手中的酒瓶，突然锁起眉头，用手指狠狠地钳住有些微微露出的瓶塞，像是用尽全力一样，试图拔起这个塞住他今晚再见安绯一面的小小阻碍。这一次，即便露出来的那一小块木塞也被破坏得粉碎，再也无从下手了。
林天然无奈笑笑，恶狠狠地把手中的红酒瓶和酒杯摔进路边的垃圾桶，他回头望了一眼安绯的公寓，又抬头看看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的天空，没有再驻足，便转身离开。也许也就是注定的结局吧，终究是有缘无分的故事，命运就是让我错过她。又或许，这样对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林天然一路上安慰着自己，试图忘记今天的狼狈，还有对安绯真情实意的不堪。
雨夹着雪打在安绯公寓的窗户上，安绯靠着客厅的沙发，坐在地毯上，循着雨声回头看了一眼窗外，一片沉寂，又回过头来继续平静地看着房门的方向，外面下雨了，他怎么回家，门没锁。
林天然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淋着雨雪坐地铁回家，一路上跟自己的对话也没有排解掉心里一丝的痛苦与内疚。他把大衣和西装一股脑甩在公寓门口的地板上，走了两步便狠狠地把一摊烂泥一样的自己摔在沙发上。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会变成雪吗？想到这里，林天然掏出手机，打开天气预测的网站，今天封面的主题是，“天气改变命运”。
林天然看着这句话出神，脑海中一片空白。哦对，下一句歌词是，我在牢里慢慢的变老，还给你看我幸福的笑。林天然终于想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