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若蕊深以为然。
只是再想要回去,却已经不能。
“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非置娘娘于死地不可!”绿珠叹息了一声。
到底是在宫里头呆过了这么些年,事情一看一个准的。
若蕊想开玩笑地称赞几句,到底还是没开口。
绿珠看她没情没绪,也不打扰她,只默默地在一旁做针线。
她的手很巧,绣的那个香囊,针脚细密,绣的花样又十分别致。
若蕊忽然一跳而起:“咱们再把那《红楼梦》,不,《石头记》给写出来。”
她还一门心思想要补回曹雪芹的后四十回呢,这样的雄心壮志,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能不能完成。
“是。”绿珠答应了一声,两人一个说一个写,气氛却较往常沉默。绿珠盛着心事,在写到六十六回,尤三姐愤而自刎时,忍不住啜泣着再不能写。
若蕊愣了一愣:“怎么了?”
绿珠却跪到了她的跟前:“娘娘千万不可想不开啊!”
若蕊更呆成了一尊石像,她怎么想不开了?吃得下,睡得着,不就是被禁足寒仪殿吗?她一向低调惯了的,就当是考试前的温书,有什么啊!
“那尤三姐……”绿珠抬起头来的时候,泪痕满面。
若蕊恍然,大概她以为自己借书抒情,想要“刚烈”一回,忍不住哭笑不得。
这可是人家曹雪芹写的,跟她无关!
“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怕痛的了,哪可能用剑来抹脖子啊!何况,我这人呢,有一个臭脾气,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绿珠虽不知道黄河是什么,看到若蕊“打消”了寻死的念头,不由松了口气,仍旧坐回了案前,握着笔却不写。
“写到哪儿了?刚才没来得及记的,我再说一遍。”
“娘娘,咱们这段儿不写了罢,好不好?就让冷二少娶了尤三姐,这样不好么?”
若蕊失笑:“这个故事也是全书的高潮部分之一,要是冷二少娶了她,哪里还有天下同悲的意义!这天下红颜同悲,可是全书的主旨。你莫管,就照着我说的写就是。”
绿珠还是担忧地侧头看了她一眼,才继续提笔。
好在一应分例,并不短少,若蕊也过得甚是舒心。这几天理了理手稿,竟是进度神速。眼看着就写到了七十五回,若蕊却滞涩不前。
七十六回是后人补的,若蕊看着总是不舒服。红学大师周汝昌也曾试着补过两回红楼梦,若蕊有心借鉴了他的自己补上两回,又觉得以自己的文学功底,到底还是力有未殆。
因此,倒停了两天。绿珠只以为她担忧自己的下场,也不敢催,陪在一边默默地做着针线。
琴芳素来活泼,一刻也呆不住。只是看她二人这副模样,小小年纪竟也懂得了伤心,躲到门后自去发呆。
这两日,圣旨终于下了,随驾前往沂水。
绿珠顿时脸色惨白,若蕊强自镇定,安慰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兴许自己的真身,还躺在医院里等自己回去呢,穿越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
“绿珠,你不用跟去了,琴芳……”
“奴婢是跟着娘娘来的,不管娘娘到哪里,琴芳总要跟着。”琴芳哭得稀里哗啦,泪流如注。
若蕊叹息了一声:“好罢,你要没个人照应,在宫里头迟早闯出祸来,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收拾东西的时候,绿珠却把自己的也一起收拾进去了。
“绿珠!”若蕊脱口而出。
“绿珠是娘娘的人,服侍娘娘才是奴婢的本份。”绿珠淡淡地说着,不给若蕊继续劝说的机会,便又抽了手忙开。
若蕊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眼睛早已经湿润了。到最后还能得着两个人生死相随,也算没有白来一回。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原来一个夏天,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去,除了阶前的余香,竟似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洛玉宇穿的皇袍,五爪金龙绣在衣服的袖口和胸前,平添了几分英气。
若蕊却只是一袭平常宫衣,白色更把她衬得如误堕凡尘的仙女,给他一种错觉,仿佛一展身姿,便能乘风而去。
她单薄的肩,因为风有些凉而缩了一下。
他伸出手去,若蕊似乎觉得意外,却只是敛着眉,扶着他的手上了轿子。
出了宫门,便有宫人请若蕊换上马车,若蕊也不以为意,却见那宫人塞了一个纸团给她,便了个眼色,伸出两个指头便退下了。
若蕊暗自觉得奇怪,把纸团捏在手里,坐进马车里,想了半天才明白,那两个指头,大概是指洛天宇。他排行在洛玉宇之后,据传先太后常以阿二唤之。
趁着绿珠和琴芳打盹的当口,若蕊把纸团悄悄展开。
却只是一幅画,画工也不见得有多出众,只能算是差强人意而已。那仕女却眉眼逼真,三分似着自己。正临风立在城楼上,手上却托着一块玉珮。
心里微动,想必洛天宇也知道洛玉宇会带着自己去沂水,早安排下了人救自己。
被绷紧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知道自己性命无忧,旁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那颗一直被洛天宇的“背叛”伤害的心,这时候又活泼泼地跳了起来。
绿珠回眸,看到若蕊浮着笑意,忍不住奇怪:“娘娘缘何笑了起来?”
若蕊连忙收住了笑,想装回哀怨的神色,却又哪里能够。
“啊,想着还没去过沂水,当然觉得有点兴奋了。”若蕊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可是那颗心一旦放下,却还真不能无时无刻装没有情绪,只得故意地打了一个呵欠,闭目假寐。
一边还想着,洛天宇在什么时候救下自己呢?不过,以他的心思缜密,自己倒还真不需要再费心。心神一松,果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妥,公公正一路小跑着过来:“娘娘,陛下有旨,请娘娘行宫伺候。”
若蕊揉了揉眼睛,绿珠忙替她应下,待要再梳妆打扮,若蕊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左不过就这一张脸孔,有什么好涂好抹的呢?”
若蕊在行宫外面停下了脚步,刘德思屈身行礼,若蕊淡淡地一手扶住。
她如今不过是带罪之身,被带到沂水,不过是一己之身,试着平息兄弟祸秘萧墙罢了。虽然知道他的无奈,但对于他这样的无情,无疑心里是失望的。
“皇上,淑妃娘娘来了。”刘德思规规矩矩地奏报。
若蕊只觉得好笑,事到临头,还不肯丢了那个见鬼的名份吗?淑妃、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