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响起：“十几年了，你连名字都改了，我的确没资格来对你说什么。”赫然就是王教官的声音。
“现在的局势每况愈下，我只有一个要求，万一你暴露了，千万别犯傻，按我说的做。”
接着，屋中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响。
王教官离开了。
徐航蹲伏在屋顶，继续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片刻之后，传来扫地的声响，接着哗哗地水声响起，似乎在清洗着什么东西。
徐航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其他异常后，便沿着屋脊一路返回了刚才上房顶的地方。
南晓云竟然是王教官的女儿。
看情形，这个做父亲的，并不希望女儿从事这样危险的职业，似乎打算对她做出一些他认为更好的安排，但显然，南晓云并不领情。
中午十一点，徐航走进了东平安里。
当他推开落脚处的房门时，南晓云正坐在桌旁等着他，桌上摆满了菜肴。
“你回来了，没有受伤吧？”南晓云起身走到徐航身前，关切地看着他说道。
“没有，巡捕房追得紧，我在外面辗转躲了一夜。”徐航瘫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道：“许也夫死了吗？”
“还不能确定。昨晚的枪声响起后，我一直在窗边盯着，没有人从医院的正门出来。巡捕房在六分钟左右就赶到了现场。接着，很多人护着一个担架从医院出来，上了一辆黑色大车，然后整个劳工医院被全面封锁了起来。”南晓云道。
“那个被送走的人，确定是许也夫么？”徐航问道。
“确定，我听到那些巡捕房的人在喊，中了两弹，凶手有枪，大家小心……”
“这样都没死？”徐航心道，这家伙还真特么的命大。
“你觉得，他会被送去哪里？”徐航又问道。
“中了两弹，应该是重伤濒死的状态，他们不会去太远的地方，根据车子的去向，我觉得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宝隆医院。”南晓云顿了顿，又说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哪来的枪？”
“那是许也夫的枪。”徐航交叉着双手道，“他知道有人要来杀他，一直握着枪装睡呢。”
“什么？”南晓云惊愕地站了起来。
“这个任务是王教官指派给你和我的，晓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对。”
南晓云坐回了椅子里，她看着徐航，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出卖你。”
徐航点头道：“我相信，所以我回来了。”
他又欠了欠身，继续说道：“巡捕房的车，六分钟就到了现场，看来他们是收到消息，提前出发了。大通旅社就在劳工医院的对面，巡捕房封锁了医院，却没有对周边的店铺进行排查，是他们的疏忽？还是他们早就胸有成竹？”
“你的意思是，有人给了他们确切的信息，就是为了抓你？”
“你觉得荒唐么？竟然不是将暗杀小组连根拔起，而只是针对我。”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保护一个人。”
“谁？”
“你！”
南晓云听到徐航说出的这个字，忽然觉得羞愧难当，她立刻明白了徐航所怀疑的人，就是她的父亲——王教官。
“他今天来过，对吗？”
“文华，你误会了，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国家危难，何惜生死？死得其所，也就罢了，但被自己人冤死，害死，整死，我不能接受。”徐航正色道。
南晓云的眼睛骤然红了，她伸出手抓住了徐航的胳膊：“文华，你想过没有，如果说是为了保护我，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要牺牲掉你？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么？”
“晓云，我见过这样的人，他甚至算不上一个人，他可以用六年的时间，隐忍布局，最终让他的女儿成为至尊之身。”徐航悠悠地说道。
南晓云脸上充满了震惊的神色：“你……竟然已经知道了。”
“在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一个父亲的坚持。”徐航说道。
徐航的话，彻底击溃了南晓云的心防，她猛地站起身，从衣帽架上取下包：“我这就去找他，我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做！”
房门呯地一声被关上，南晓云急匆匆地下楼而去。
徐航迅速地脱下身上的衣裤，打开柜子，换上了一套尚未穿过的服装，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刚才，他已经暗中将夜蛛附在了南晓云的身上，现在，他的脑中清晰地勾勒出了她的行进路线。
徐航走到街上，远远地望了一眼，南晓云已经坐上了一辆人力车，朝西面而去。
徐航招了招手，也坐上了人力车。
根据夜蛛勾勒出来的路线，徐航指引着车夫，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半个多小时后，徐航看到南晓云坐的那辆人力车，停在了南京大戏院跟前。
南晓云下了车，从巨大的电影海报《泰山情侣》下面跑进了戏院，徐航也马上叫停了车夫，付了车资后，跟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