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小镇子,镇口立着一个大石碑,上面刻着“布来克镇”四个大字。艾克的脑子顿时电闪雷鸣一般产生了反应,因为“布来克”那三个字与他记忆里的什么东西重合了,爆炸了,产生了炫目的火花。是施米特,对,是他临终前说出的那句话,当时他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还在拼命喃喃,一心一意要告诉艾克什么事情,其中重复最多的就是这句“布来克”。莫非他指的就是这个小镇子?他是要艾克来到这里,在这里找到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阴错阳差真地来到了这里,找到了布来克。问题是,这里果然就是老施米特说的那个地方吗?他为什么要我来这个莫名奇妙的镇子,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艾克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更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否则自己怎么会顺着城市下水道一路钻行,最后竟然钻到了这里。看着镇子上的人,觉得与其他小地方所见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都在你来我往,忙忙碌碌地过日子。只是艾克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不由得心里发慌,因为他这时还穿着一身条格子的囚服,在镇子里的大街上一走格外乍眼。果然没过多久便有几个小孩子注意到了他,围上前来,问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艾克解释自己是从诺西瓦城来的,因为迷路才走到了这里。那些小孩子不信,手指着他一通嘲笑,说他是一个疯子,肯定是从疯人院跑出来的。
“不,我不是疯子,不是从疯人院跑出来的。”艾克解释。
“骗人,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小孩子们摇头不信。
“我……我是要找一个人,不,不是一个人,是一户人家。”艾克忽然想到,很可能施米特就是出生在这里,这是他的老家,临终之时他想要艾克出狱之后来到他布来克,去找他的家人。“他们家就住在这里。”
“他家姓什么?”
“施米特。”
“哈,更是骗人,这里根本就没有姓施米特的人家,你这个大骗子!”
小孩子们同时叫了起来,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朝艾克砸来,更多的孩子学着样,也纷纷从地上找来石子砖头瓦片,呼呼啦啦朝着艾克进行攻击。艾克的头上挨了几下,顿时打出了三个大包,一个大口子,血水顺着额头慢慢地流了下来。那些小孩一见血,如同野兽闻到了腥味一样,更加兴奋,有几个胆大的居然抄起了从路边树下找到的棍子,冲上前来没头没脑地对艾克进行殴打,不一会艾克就被打倒在地。他的衣服破了,本来就光着脚,现在一只脚也给打破了皮,鲜血直冒。他抱着头在地上滚,嘴里连连地在那里向孩子们告饶,求他们不要找了。那些孩子这时如同魔鬼附体,哪里还能听得进艾克的悲惨叫唤,这时更多的人围上来,更凶狠地攻击他,如同要灭杀一条疯狗一只害虫一个十恶不赦的逃犯一般,眼看再过一会就要把他活活打死在那里。
“快住手!”一声断喝,如雷炸响。
小孩子们一闻此声,顿时放开了艾克,四散逃去。
艾克的眼睛有一只已经肿如烂桃,他睁开那只好一点的眼睛,就看到身边停下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一个五短三粗的中年人,看那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长工之类。
“你……你是谁家的孩子?打哪儿来的呀?”那人问,看着艾克的伤势,一脸忧色。
“我…………”艾克只有张嘴喘气的份,哪里答得上来?
那人一见艾克的伤势严重,身子太虚,当下再也不敢多耽搁,一伸手把他抱起来放到了马车上,赶着车朝着镇子的最东头快速奔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大院的门前。院墙很高,里面的房子都是青砖铜瓦,显示出一派富贵之象,一看就是一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那大门也是朱漆铜环的,两边还有黑白两色的神像,神像的上面写的什么字。门口还有一个看大门的,这时见大马车停来,就问:
“老巴顿,回来啦?咦,这是什么人?”
叫巴顿的男人抱起艾克,朝里面走,嘴里应道:“是我姐家的孩子,我……我外甥……”
“你外甥?怎么好像受伤了?”
“让狗咬了,快让开!”
老巴顿抱着艾克进了大门,没有朝里面的那间正堂走去,而是一拐再一拐进了一间下人住的屋子,里面又矮又黑,有一张粗木大床,床席都破了好几个洞洞。老巴顿把艾克放到大床上,先端来一个瓦盆,里面倒了一些清水,给他一把一把地擦洗干净伤口,然后,又把艾克身上的那已经成了碎布条的病号服脱下,找来一件斜纹布衣服给他换上,虽说是粗布衣服,破了好几块,可是现在穿在身上还是感到又暖和又舒服。不一会老巴顿又端来一下黄瓷碗,碗里有不知什么米做的粥,黑乎乎的飘着一股米香味,他坐在炕边,一口一口给艾喂了下去。吃完了粥,艾克就感到了一阵极度的困意,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觉得身上好了许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上了伤口都包好了,上了药,再也不那么痛了。这时就看到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再一看,原来是一个小丫头,穿着一种女佣才会穿的制服,颜色和样式都难看又老土。可是衣服里的这个小丫头却俊俏极了,小小的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小小的嘴巴也透出了青春少女才有的秀美,那双眼睛更是滴溜溜乱转,显然是一个又可爱又机灵的小家伙,最多不超过十六岁,看上去对床上的这个不活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充满了好奇。
“你是谁呀?”她格格笑着问,一笑的时候眼睛都弯了起来,满脸都是孩子气。
“你是谁?”艾克问,真想伸出手去摸一下她的小脸蛋。
“俺爹说你是我表哥?”她一百个不信地盯着艾克。
看来,抱艾克回来的那个老巴顿是她的父亲。
“对呀,我当然是你表哥。”经历大难,艾克变得有些玩世不恭。
“瞎说,俺从来就没有什么表哥。”她又格格笑了,不停地摇头。
“怎么没有,只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
“你骗人!”
“谁骗你谁是小狗。
“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门子的表哥?”
“我是你三姑老爷家的二姐夫的堂妹丈生的老儿子的连襟家的大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艾名叫艾德华,还有一个小名叫爱死你。”
“什么什么?你叫爱死你?”小丫头顿时乐得不行了,捂着嘴在那里笑,差一点从床边掉下来。“这也太难听了吧,爱死你!”
“难听是有点难听,”艾克面不改色心不跳,在那里狂吹牛皮,“可是这名字最有男子汉大丈夫的铁汉柔情,你听不出来吗?”
“那你说,你既然是俺表哥,俺为啥从来没见过你?”
“因为当年我来你家的时候你还小啊,”艾克成心逗她。放着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不戏弄一回,心里实在发痒。“当时你爹请我来家里喝酒,给他老人家排忧解难,你呢,当时还没有生出来呢。”
“可是你也不比俺大呀,俺看怕是最多大一岁吧,俺没出生的时候,你最多也就是一个小屎孩儿,还到俺家来喝酒,帮俺爹排什么忧解什么难,骗人!嘻嘻。那你说说,当时你最多也就一岁多一点吧?怕是连路都不会走,怎么跑到俺家来喝酒的,又是怎么为俺爹解决难道的?”
“这个么……”艾克转着眼珠正想胡编一气,再逗她笑一阵,忽然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喊:
“玛莎,死丫头,你死到哪去了?”
一听那声音,炕上的小丫头如同遭到了雷击,一下子从炕沿上跳了下来,小脸吓得煞白,如同小鬼听到了阎王爷的呼唤。叫玛莎的小姑娘快快地跑了出去,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那个人的面前。就听那个人厉声喝道:
“死丫头你跑到哪里疯去啦?我让你干的活你都干完了吗?”
“俺……俺都干完了……”
“干完了也不准你到处乱跑,跟你说过八百遍了,必须时时刻刻呆在上房里,随时听候我的呼唤,不明白吗?”
“明……明白……”
“给我跪在这里,狠狠掌嘴!”
“是……”
艾克爬起来,隔着窗户朝外一看,便看到小丫头这时抡起了巴掌,一下一下抽着自己的嘴巴。那可不是做做样子,下手极狠,很快那张可爱的小脸蛋就给抽紫了,嘴角也流出了淡红的鲜血来。这到底是什么人,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一下子艾克心里的那股子火气就给挑起来了。路见不平都得拔刀相助呢,何况这小丫头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恩,是恩人的女儿,而且,年岁那么小,生得又是那么可人。再打一会,估计那张小脸就得变成大象屁股了。想到这里,艾克顾不得自己身子还没全好,从床上呼地跳到了地上,一开门就从下房冲到了院子里。小玛莎还要扬手再打,艾克一伸手把她拽住,猛地一用力就从地上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