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他最后终于小声道。“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的手机在我拨打电话,疯狂找她的时候,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可是后来,却不知何时它又在那里自己打开了。不,我怀疑不是自己打开的,是有人在操控着那部手机,让它在关键的时刻开了机,我想,就是这么回事。”
黑面审问官问:“那,你以为是什么人干的呢?”
艾克说:“我想就是那个犯罪嫌疑人,就是那个杀害梦夕的人,只有他才有机会拿到她的手机,才能对手机进行控制。”
黑面审问官笑了:“现在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大学生了,你的思维混乱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你告诉我,哪一个罪犯会在杀人之后,还要把受害者的手机拿来,巴巴地打开,引诱保安警与所有的与死者有关的人循着手机定位,及时地找到死者,找到证据,说不定还能把杀人犯给及时的按在犯罪现场?不,没有这样的事。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那手机根本就没有关过机,它一直就在嫌疑人的手里,嫌疑人不但拿着它,而且一直就呆在犯罪现场,直到我们的保安警出现,把他当场捕获,同时,也获得了所有的相关证据。”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那个……犯罪嫌疑人?”
“难道不是吗?”
“可是我根本就没干,我有不在场的充分证据,更何况,我……我根本就没有杀死女友的动机。”
“凭你的智商以为用这样的说法就可以掩盖过去吗?要知道我们之所以请你来,不仅是因为在犯罪现场抓到了你,而且还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根本就是在撒谎,包括你与梦夕小姐在头一天晚上的手机通话记录,你在头一天夜时十时左右入住酒店的登记,你在酒店大堂与梦夕小姐手拉手进入的录相,以及你们在电梯里在楼道里亲密接触的视频,所有这些,还有酒店大堂经理与接待员的亲笔证词,他们可以证明你就是头一天晚上就进入酒店的,跟你的女友一起入住1398房间,而且自进入之后就再也没离开,也就是说,没了离开那个房间半步,连门都不曾打开过。在此之前和之后,除了你与受害人之外,再也没有第三者出现过,没有第三者进出过那个房间。现在,你可以看一看所有这些录相资料与书面证言,看到了吗?足足装了一大包,如果都形成最后的档案的话,你的档案可能是我所办理过的杀人案中最高的。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
“我们现在唯一不掌握的,就是你的杀人动机。根据我们的情资还有你自己的供述,显然,你与梦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两情相悦,爱到极致,而且二人相约到酒店开房,共结连理,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会突然对其痛下杀手,在我们这里,这成了一个谜。这,也是今天找你谈话的一个主题。所以请你告诉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是经济方面的问题,你与梦小姐之间有什么生意有什么钱财不清,还是情感的问题,也就是说,她或者你可能在外面还有什么人,一个情人,一个初恋,那个人插进来搞乱了你们的关系,在最后一刻你们双方可能都失去了理智,特别是你,对,我更有倾向于那最后失去理智的人就是你,于是你朝着自己的女友伸出了手,犯下了这个可怕的罪行。是这样吗?”
“不……不是这样……我……我没有……”
艾克反反复复说自己没有杀人,说自己那天晚上一直在学校待着,根本就没有做案的时间,至于动机更是无稽之谈,因为他除了深爱自己的女友对她再没有别的感情,更没有可能恨她,恨到一定要杀了她,至于黑面审问官所说的什么情感纠葛更是子虚乌有,在他和女友之间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绝对没有任何的情感问题。黑脸一听就让白脸把大屏幕打开,再把他们所存在手机里的视频联在投影仪上,对着挂在墙上的一块大白布进行播放,很快艾克就看到了一个个的镜头,令他大为惊骇的是,那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就在案发的头一天晚上,夜里十点钟,他携着梦夕双双进于罗果大酒店,在大堂里办理登记手续,然后双双进入电梯,在电梯间还有亲密的动作,再接着就是进入了房间,而且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过。接着,又放出了几个文件,都是困罗果酒店工作人员的证词,有接待员的,有大门警卫的,有楼层保洁工的,当然还有那个行路姿势古怪的大堂经理的。放完之些,看着艾克面如土色的脸,黑面审问官点点头,说:
“现在,心里清楚了?我们不用再证明是不是你杀了人,铁证已然如山;我们现在唯一要搞清楚的就是你为什么杀人,换句话说,你的杀人动机。”
接下来白面和黑面轮番对艾克进行盘问,各种心理暗示的手法都用上了,艾克就是不招认。他一再声称自己确实不是那个出现在录相中的人,不是他杀的,所以根本谈不上他有什么做案动机。这场车轮大战从上午持续到下午,从傍晚进行到深夜,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还是没有谈出一个结果来。保安警进来把艾克带到一个小黑屋里休息了几个小时,到了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又把他提了出去,还是在同样的屋子里,黑面与白面再次与他进行车轮大战。又是二十四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无果。看样子黑白脸审问官都失去了耐心,他们头发散乱,冷汗直流,衣领子打开,恨不能把衣服全脱下来。二人绝望地看着艾克,似乎想冲上来对他暴打一顿,嘴里虽然还在喋喋不休地盘问,显然已经失去了任何的兴味,只是在枯燥地重复着前面说过的话,用过的词。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看样子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进展。艾克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死去,因为心脏病,因为极度的脏器衰竭,更因为对人生的彻底无望。
这时候他对着那两个审问官,忽然身上一阵发冷,两个人的身形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变淡,就像是初学水彩画的人所发生的那样,只不过过程相反:他们好好地坐在那里,嘴巴还在动,手还在眼前挥舞,但是却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先是五官变得模糊,然后身影变得混乱,整个的人就在那里淡然消逝,如同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然后,便是那十二个白骨人的出现。
这一次它们还是分坐在长桌的两边,身后的背影都深深地隐在灰黑色之中,因而显得它们更加惨白。艾克发现每一具白骨之上,也就是在那雪白的骷髅头顶上都有一片毫光在闪烁,细看之时,才看出原来竟是一朵朵的魔花。艾克再没想到魔花会发出如许的光华,远远望去,显得更加诡异,不但阴森恐怖,而且它们似乎与艾克先前所见的任何魔花都有所不同,不是彼岸花,不是蔓陀罗,也不是什么离魂草,它们似乎是某种动物与植物的结合体,某种邪灵在那里朝着艾克在眨眼睛。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是谁你现在还不明白吗?在伊维尔大陆有三大家族在统治,日后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我们就是为了这一点而来的。
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因为你必须在整个大陆去行动,去找到我们,向我们挑战,最后要成为我们。你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了,一点意义也没有。你难道看不出所有这些都是一个阴谋,一个专门用来摧毁你心阴谋吗?我们是另一个世界的魔灵,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一点,你要有一定的思想准备,抓住最后一丝机会,离开这里,快点行动,去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去找寻到我们,这样,我们才能把魔花传给你,你才会成为那个最后的魔医。现在快点离开,一分钟也不要再犹豫。
艾克似乎感到了白骨头顶上的毫光此刻光芒加亮,似乎每一朵魔花都要朝他飞来,不由自主,他的身子就要站起,却被几只手给死死地按住了。黑面与白面同时上前抓住他,嘴里叫着:“放老实点。”然后,白骨人消失,更多的保安警从外面冲了进来,给艾克重新戴上了手铐,一步一步,押着他,几乎是拖着他,把他拉到外面,上了一辆更大更厚重的警车,车顶上的五彩灯又一次闪烁起来。他回头,看到黑面与白面审问官正在把一个大大的文件袋交给一个保安警,在那里对他小声叮嘱,显然,是在告诉他如何对下一步的行动进行安排,如何与后面的人进行交接。艾克还想大声叫唤,说:
“快放我走,我什么也没干。”
然而那一句话却无法说出来。有两个保安警就坐在他的身边,夹住他,控制他,最后的一丝胆气也就离他而去。
警车朝着西山的方向开去时天已经黑了,山路越走越是崎岖不平,时不时有黑森林在车子的两边一闪而过,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在艾克的感觉里似乎那里头就是另一个世界。偶尔还会有卡车从对面驶来,亮着大灯,晃得开警车的司机在前面一个劲地骂娘。终于驶进了一个山沟里的大院子,车门打开,艾克被两个保安警给拉下来时,发现自己面对着的是一个黑黑的巨大的监狱,看上去如同噩梦中才能出现的魔堡,看不见窗户,没有灯光,远远地如同一个残忍的巨人立在那里,等着把艾克吞噬进去。早就听说诺西瓦市有一座伊维尔大陆最大的监狱,难道就是它吗?院子里堆放着高高的白菜,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味,还有一条掉了毛的大狼狗卧在地上,带着一种厌世的目光看着艾克。艾克被带进一扇大铁门,那铁门是由一个什么人在里面遥控的,本来是紧紧地锁着,待他们走进时才倏然而开。在门内有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狱警,懒洋洋地看着带艾克进来的保安警,接过他们递上来的一张纸,看了一眼,然后就命令艾克把衣服脱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灯光在这里又格外明亮,艾克一时间有点犹豫,但是他又不能不服从命令,因为这个院子,这座黑黑的巨大监狱,形成一种在外面的世界不可能有的气氛,如同钱到赌场不是钱,人到战场不是人,自己到了这里也就不再是自己,失去了抵抗强权的最后一点自信,于是,他服从了,先是脱上衣,又脱裤子,再脱内衣,三分钟之后就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等着狱警的检验。那狱警带着不情不愿的神态,用手电在他的身上照了一遍,艾克明白那不是手电,而是一种特制的探视笔,可以看穿他的体内的一切,包括他可能夹带的任何可疑物品。检查完之后,狱警叹了口气,在那张纸上盖了一个章,两个保安警如释重负,带着它轻松而去。
狱警押着艾克,第二道铁门打开,在那里,又有一个老一些的狱警接过了艾克,命他换上一套条格子囚服,艾克想抗议说我还没有定罪,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我现在还不是囚犯,但是并没有人理会他的感觉,因而那一声抗争也就没有说出来。
第三道铁门打开,老狱警押着艾克进了门,里面几乎没有灯光,顺着一条长得不可思议的楼道往前走,艾克又产生了行在海底深处的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化成了一种墨蓝色的液体,两边有无数的邪灵在那里漫游,时不时地会回过头来盯着艾克看,对着他做鬼脸,艾克的身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楼道两边有几百扇小小的铁门,它们看上去是那么小,不可能是供人出入的,但是艾克明白那就是囚室的门,里面关着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整个的楼道静得如同死地,此时夜已经深了,犯人们都在睡觉,只有艾克与狱警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楼道里回响,夹在其中的,就是只有艾克自己才能听到的小鬼召魂一般的低语,又是一种外异的语言,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它们就在那里如同一个个的冰块朝他飞来,钻入他的心内,逼着他一个一个地接受。终于老狱警停在了一扇铁门前,门上用白色的油漆写着三个大大的字:
99B
艾克对着它们在看,好像在看一部精妙绝伦的电影。小铁门哗啦打开,老狱警在他的身后说了一句什么,艾克没有反应。老狱警似乎等了一会,大约有一分钟的样子,艾克仍然呆在那里,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半夜时分来到这里,面对着这么一个黑乎乎的门洞。直到一只大脚从身后踢来,差一点把艾克给踢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摔进了牢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