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老爷吩咐您过去老爷房里一趟。”
是夜,透过薄薄的云层,月光洒在了道路上,替代了那万家烟火。
在屋舍内,那一盏盏明灯,一闪一闪的,慢慢地熄灭。
江婉云正呆坐在梳妆台前,眼神涣散,像是在思量着什么似的。
她穿着一身白色里衣,三千青丝披肩,准备就寝的模样。
屋外奴婢敲门的呼唤,把她喊的回过神来,随意披上一件外衣,绾起些许青丝,打开门随那奴婢一同去到正房。
“叩叩叩…”
江婉云还未敲上几下,江弛尉便打开了房门,挥散一旁的下人,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女儿见过父亲。”
江婉云不明所以,进房后便端端庄庄地行了个礼,这礼毫无瑕疵,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却让江弛尉的脸色更加古怪了。
江弛尉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江婉云。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三千青丝垂在肩后,一双凤眸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又深不见底。
半响,江弛尉叹了口气,起身扶起江婉云,让她坐到一旁。
江婉云眼中有着几分疑惑,也是规规矩矩地给江弛尉倒茶。
“云儿,你认为你后日入宫选秀,能否得圣上青睐?”
听闻此言,江婉云倒茶的动作一顿,随后便恢复了自然。
“女儿不敢轻易揣摩圣意。”
“其实你是知道,以你的姿色入选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以你的眼界,怕是不愿一生困在深宫中与一群女子勾心斗角,争风吃醋。”
江弛尉的话自认为是一针见血的,江婉云却只是垂下了眼帘,一副父亲说的都对的模样。
见她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江弛尉却是觉得自己如今貌似也看不透自己的女儿了。
原本想要说的话,此时都被他压了下去,换了一番说辞。
“为父也无法阻拦你的想法,为父只能嘱咐你,你在宫里的所作所为,与江家有着不可舍弃的关联,与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着这从小便被身边的人说到大的道理,江婉云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只听江弛尉接着说。
“每朝每代,官员们都会让自家的女儿进宫侍奉帝王,选的上的官员自然是欢喜不已,尽管自家的姑娘大好年华在深宫中逝去,可又能如何?”
“圣上的枕边风,总是最好吹的。可江家,已经三代没有出女儿了,你可知,你出生那时,江家,有多欢喜?”
听着江弛尉的话语,江婉云心里一怔。
自己的命运,原来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定下了啊。
江婉云忍住心里的苦涩,半跪下来,朝着江弛尉道:“父亲,女儿明白,女儿定然不会辜负父亲期望。”
“好好好,这才是为父的好云儿!”
江弛尉笑得开怀,眼神里闪着精明,再次把江婉云扶起来,拿起茶杯喝了口,正了正色。
“云儿,为父今日不是想与你说这些,你可记得一年前,大武和亲到大玄的嫡公主,当今的惠妃。如今在宫里深得皇上欢喜,与那善歌舞的怡妃平分秋色,育有一女。”
“而那怡妃虽出身平凡,却貌美如花,很是善于歌舞,亦是育有一女,只不过,妃位便是能给她的最高位分了。”
“当今后宫其实也不过寥寥几人,皇后娘娘出于名门望族冯氏,据说皇后娘娘无意于争宠,且常年抱病在身,不足为虑。”
江婉云垂下眼帘,对江弛尉所说的消息一一记入心中,细细琢磨。
“而后宫中还有延妃,定嫔,顺嫔三人。延妃在皇上未登基前,便是府里的侧妃,却是受尊不受宠。定嫔出身低贱,据说她本是一个婢子,一朝爬床有孕,皇上便给了她一个名分,她便是大皇子的生母,而大皇子乃是皇上唯一的一位龙子。”
“顺嫔乃是先祖爷时的一位罪臣之女,因曾以身为当今太后试毒,抄家时便没牵连她,太后也很是疼爱她,可惜,因为那毒,导致顺嫔终生不孕。”
常年抱病的皇后,敌国和亲的惠妃,善于歌舞的怡妃,受尊不受宠的延妃,出身低贱的定嫔,终生不孕顺嫔。
这一个个名字记在了江婉云的心中,这些儿个消息,若真是入了宫,可是大有用处的。
“在为父年轻时,在官场上曾被奸人陷害,寸步难行,那时,是大武的人帮了为父,为父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因此,你入宫后,定要追随惠妃娘娘,互助互利。”
江弛尉缓缓说出一个辛密,惊得江婉云猛地抬起头来。
与敌国私下往来,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在江婉云不可置信地眼神下,江弛尉只是淡然地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那神态,便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个儿罪状的模样。
他抬头问道:“你可有什么疑惑之处要问为父?”
“不知宫内有多少个势力,各个势力有多少人?”江婉云压下心中那震惊,把这秘密隐藏在心中,眼神里闪着利芒,把心思继续放在分析宫内形势里头。
对于这个问题,江弛尉显然要有准备,直接开口回答。
“皇后娘娘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并不属于任何势力,延妃和顺嫔保持中立,不掺和怡妃与惠妃的争斗。惠妃本是敌国公主,后宫里自是无人敢依附。怡妃与定嫔,出身皆是卑微,定嫔自是帮着怡妃对付着惠妃了。”
江云婉心下一凉,敌国公主,这个身份后宫众人皆避之不及,父亲却让自己入宫时追随惠妃……
难不成父亲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
不,不是。
只不过…他怕大武之前施于援手之人,重新把他打入绝境罢了。
想通了此中的事儿,江婉云心中却无苍凉之感,反倒是一瞬间懂了许多似的。
江婉云勾起嘴角,笑得温婉,凤眸里的敬重不再,比起以往更是凌厉了许多。
“父亲,如今夜已深了,女儿先告退了。”
江弛尉点点头,手朝着门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江婉云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江弛尉手捏住茶杯,越握越紧,终究竟还是叹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不舍。
再如何,仕途与闺女,终究是仕途为上。
江婉云走在院子里,瞧着天上的明月,怪不得老人常说,明月勾人思。
这明月,当真是让她一时间里,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