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有多少天资高觉之人在这条路上成了陌上黄土,冢中枯骨,就李安那连灵气都感应不到的天赋,说这个为时尚早,过于虚无缥缈。
而且自己落难到此,能帮李安用的东西早就遗失殆尽,想着手改善其体质,天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韩子平没再去搭理李安的追问,直教其自己选书,反正他是想好了,不能像对宗门内的孩子那般上来便是仙术道法,必须从最基础的教起。
李安见韩子平躺在不值从哪找出来的凉椅上不愿搭理自己,瘪了瘪嘴,很快就选出了一本刀法。
“《破岳刀法》还行吧。”韩子平撇了一眼李安递过来的功法,心知是因为字少而被选中。
“一刀平山岳,这本功法的主旨便是一个霸道,核心便是以力取胜,走的一力降十会之路。”
“你小子虽然偷奸耍滑,但运气还是有的,没选到了与刀道不符的功法。”
“正好这本书前三层只有图画,直接动手试试吧,我在旁边看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纠正。”
韩子平说着长袖一挥,刀枪剑戟各样武器陡然出现在院中。
李安看了看点头鼓励自己的韩子平,缓缓拔出一柄长刀,学着《破岳刀法》画谱上的模样便舞了起来。
“你不觉得别扭么?”韩子平看着李安奋力挥舞几乎等同于身高的长刀,翻了个白眼。
“在心中默想,这刀会根据你的想法,变换大小,调整重量。”
李安听到韩子平的话心中微微一惊,他也觉得成人用的兵器有些大,不过还以为这是韩子平疏忽了,却没想到仙人的东西,真的和书中一样可以顺心所欲变大变小。
李安看着手上的铁疙瘩,心中直嘀咕,又不敢再去打扰韩子平,愣了半响后试探着低语了一句:“变小点?”
话音刚落,手中四尺有余的斩马刀应声缩小,化成了一把宽背大刀。
尺寸重量无不让其感觉舒适无比,简直像是给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李安在心中直呼宝贝,真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他看了眼把书盖在脸上像是睡过去的韩子平,自顾自翻着《破岳刀法》又开始练了起来。
韩子平的目光从书缝中落到,被晒得汗流浃背依旧没有丝毫松懈的少年身上,被书本遮挡住的嘴角缓缓勾起。
平心而论,李安算不上天才,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没什么修炼天赋,灵根之中五行金木各占三分,二火,水土一,标准的五行俱全——杂灵根。
这种人在修行界中如野草,数量之多又永远不竭。
但李安的秉性却让是韩子平没见过的,仙门中的孩子这时候应该在精舍休息,等到暑意稍退才会去学堂,演武室等地修炼,全然没有抓紧每分每秒的想法。
韩子平听着耳旁长刀破空之声闭上眼睛,在太阳底下假寐,且看这人能坚持多久吧。
井然有序的仙门之中哪有这等光景,炊烟缭绕、嘈杂嘲哳,却又充满生气与活力。
其间李安父亲回来了一趟,将‘虎’的来源好好地解释了一番,村中百十户人家一人分了一点虎肉才算把事情落定。
这些庄家汉子手上提着肉,无不暗道李家运气好,能捡到撞树而死的老虎。
嘴上说着道贺,心中却巴不得是自己得了这笔横财,同时奚落李家那个傻儿子居然将老虎给烤了,让别人得了便宜。
要是老虎落在自己手里,肯定连夜抽筋扒皮运到城中卖了,才不会让一个小孩看着。
百十户喜笑颜开的人,大多都在心中这样想着。
几日后,村里人见李父从带了个年轻人回家,穿得锦缎罗衫,头顶金丝发束,面若削成,腰若约束,面上虽有几分病态,整个人却是文气斐然,如金如玉。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村民所料,李安父亲在进城卖虎皮的路上又捡了块金子,正好用这笔钱给家里几个孩子请了个先生回来。
这运气,说是老天爷垂青都轻了,简直是神仙想让李家发迹啊。
读书认字,这是标准的大富大贵的前提,就算国家开了科举,但不认字同样做不了官。
说经商就更得识字了,不识字连合约都不会看,岂不是坑自己么?
只有走上读书这条路的,才算隐隐有了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趋势。
李家要出个体面的人物了!
许多人如此想着,却想不到‘体面’是怎么来的,也想不到‘体面’是什么,为什么‘体面’。
当日李家办了场比村里年会还要奢华数倍的酒宴,撒了不少银钱出去,赚了许多笑脸。
将一切事物摆在了明面上,虽然引得众人妒忌,好说没闹出什么夜里入贼的歹闻。
也就是从这开,韩子平以教书先生的名义住进了李安家。
……………
“世间有天地人三法,天者:纳天地之精于己身,藏世间之华于丹田,上可穷碧落,下可达九幽,聚万物以超神明,得法理以越天道。”
“地者:勘大地之广博,格万物之事理,进可肉身不朽以抗仙神,退可益寿延年而享天年,武艺高强方能报家国,筋骨强健才可得齐富。”
“人者:御万乘之国,统亿千子民,上履天之道而知万物法理,下法地之理以查人间百态,戍边卫民,开疆扩土,强国家以正纲常,受敬仰而享供奉;终人道统天道,成子民之神灵;信仰愿力,取之如泥沙兮不尽,用之如江水兮无穷。”
天下的修行道路除了韩子平所讲的对应天道的气流,对应地法的体流,对应庶民的神道外,还有一种叫‘异人’或者‘神人’的法门。
如果说前三者是缓缓参悟天道,积累法力,最终由凡及仙,统御天地;那么后者便是天生神圣,生下来便具备神力,有人天生便可以控水,有人天生便可以凭虚生火……种种神异之力不一而足。
生而神圣者便是说的这些人,而异人的修炼之路除了只能遵循自己与生俱来的神力外与常人无异,而且在生而俱有的神力感悟上,还有这常人拍马难及的天赋。
看着李安跃跃欲试的眼神,韩子平直接浇灭了其希望的小火苗:“别想了,我检查过,你不仅没神力而且还是杂灵根,五行俱全却不突出。”
“杂灵根?”李安听到新词汇便来了精神,听韩子平讲解总比看书来的好吧。
“将一个周天吸纳的天地灵力比作一的话,倘若五行俱全且平均分配,那么每种属性便各得到两成。”
“也就是说,五行俱全的灵根会比单一灵根慢上五倍。”
“异人至少是单一属性,而你体内金木各占三分,火为二,水土各一,这就达不到异人的标准。”韩子平毫无心理负担的将李安的天赋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我修炼速度只有单一属性的三成?”李安倒是没纠结异人,韩子平说了那这种千万里挑一,但自己仅有别人三成修炼速度不久操蛋了么?
本来起步就晚,速度又慢,怎么比得上?
“你也可以往好的想嘛,至少你可以五行同修是不?”韩子平倒是无所谓,随口打趣道。
李安撇了撇嘴,心中暗骂韩子平不靠谱。
根据这几天恶补文化课学来的常识,将单一属性修炼好就算了不起了,还五门同修,自己又不是什么天才,哪有这么牛逼啊。
李安转了转眼珠问道:“那韩先生觉得,我该怎么修炼?”
他没称韩子平师父,他很想,但是韩子平不让。
说担了这个名头,便不仅要教李安本事,还要承担义父该有的责任,太过麻烦。
略微学习了文化课后,李安也算能听得懂韩子平这番话,思考了一下回道:“韩先生觉得我应该学什么?”
“按我的想法来说,你最应该走神道,这条路只消传播信仰吞食香火,以愿力代替灵气打磨肉体以战仙神,最主要的是不用费什么钱。”
“只是起步点对你来说有些高。神道修士不是有封地食邑便是有莫大名气。文成天下之宗,武就万邦之主,这才有足够的信徒给你日夜祈福,你才能享受敬仰,吸纳愿力。”
“只要信仰的人数大,范围广成就并不比气流、体流差,甚至犹有过之。”
“但你天顺国位于古蓝大陆西部边陲,仙道昌隆,神道不显,这条路不易。可是从国家层次来讲,天顺国与周围列国纷争不休,一乱起来你就可以从火中取粟,建功立业。”
“那体流与气流呢?”李安大概懂了,神道在自己生存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大道,所以他第一时间将这个选项排除。
“体流与神道差不多,你天顺国多年征战,你便可借此机会操练刀枪,熟悉棍棒,熟读兵书,精于战策。以战场上千万人的性命磨砺自己,用无数人的鲜血成就自己;在杀伐中悟道,在烈焰里脱变。成就之后能以肉体伐仙神,长生久视不在话下。”
韩子平说着皱了皱眉头,这条路是古蓝大陆西部大多数人出头的道路,但他并不愿意让李安走,战场磨砺犹如养蛊,亿万人中能出一个就算不错了。
最主要的是费钱,炼体之路不是跑跑跳跳打打闹闹就能成功的,大把大把的药石砸下去才能在打磨肉身的同时保护身体,不留暗伤。
穷苦农家,别说买药石的钱了,要是没有韩子平一年到头肉都不吃上几顿,这样的家庭哪来什么财力塑造肉身。
“气流便是你那些故事中所言的仙人之法,也就是我走得道路。采天地之精粹,铸长生之躯体。吸日月之宏光,淬明灵之魂魄;上青天而揽月兮,傲万世以长歌。下九幽观其理兮,神鬼不敢阻也。”
韩子平看着李安越来越炽热的目光直接破了盆冷水:“但你有钱么?且不说气流重资质,光是丹药所需的费用,你知道要多少么?”
白袍之人站了起来,面朝太阳升起的地方,伸手指着前方道:“别说你这个村子,就算整个清卢城加起来都不抵半分。”
一句话惊得李安目瞪口呆,他在故事中听过那种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都说千金难求,但在韩子平口中居然用一座城都换不。
要知道清卢城在他眼中可算是一等一的豪华富饶了,要什么有什么,不说有无数的肉包子,冰糖葫芦,烤肉烧鸭,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在李安眼中也是数也数不清的。
可就是这样一座城市,居然连修炼的丹药都买不到?
李安见眼前之人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失望与没落,小声说道:“我还是选神道好了,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争取封侯拜将。”
“你小子倒是有趣,其实我也不会神流法门,以后你就以人道法门为主仙道法门为辅吧。”
韩子平将脸色明显有了转变的小孩拉了起来:“不是我舍不得给你花费资源,而是我身上剩的钱财也不多了,不能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但是我会尽全力给你能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