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后一个星期,丁丁终于把他的作品完成了。
这首《阿爸》,丁丁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直到最后也不太满意。但他也找不出哪里不好,只能先放着,等开学后张老师和李老师回来了,让他们帮忙看看。
不过这首曲子完成度相当高,而且是丁丁独立完成的,难能可贵。
在音乐创作过程中,每完成一个作品,都是一场成功的修行。
灵感很重要,但是创作经验也一样重要。就像是做一道菜,同样的食材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是不一样的,丁丁的这道菜味道好,全仗着他的食材新鲜爽口。
做菜好吃的人,一定是一遍遍做出来的;作曲好听的人,也一定是一遍遍写出来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毕竟丁丁只是一个快要九岁的孩子,再怎么天才,没有了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生活的智慧,取材的领域自然少之又少;换句话说,丁丁还不到九岁,能做出这一番成绩,不愧于天才二字,未来不可估量。
过完年,小山村慢慢恢复了宁静。
这一天,丁丁母亲在家里熬麦芽糖。于是丁丁又拿着琴出去了。
丁丁现在有个习惯,练琴就要去村边的一块巨石上坐着。这个位置是个风水宝地,巨石下面是一层层的梯田,来往着行人和牲畜,远方的群山和飞鸟都能尽收眼底。
这个画面,丁丁一直看不腻,越看越觉得美。
丁丁先是爬了一会儿格子,然后又练了一会儿音阶。等手指活动开了,猛然加速,开始练速弹。
现在丁丁的速弹在每秒钟八次到九次之间。这个速度和那些世界顶级的吉他手相比,简直就和蜗牛爬一样。当然,他还可以再快一点,但是这样的话有些音就交代不清楚,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练。
张老师说过,一个合格的吉他手,速弹每秒钟至少要弹十三次。
丁丁原以为很容易,可是发现想要把所有的音弹清晰,又要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秒钟能多弹一次,都要付出大量的练习。
不过对于丁丁来说,只要通过练习就能掌握的技巧,他都不用心急。
丁丁一直弹到全身被汗水浸湿才停了下来。他倒不是怕累,而是怕汗水把手里的琴弄脏。
丁丁将衣服撩开,露出肚皮,站在大石头上任风吹拂,然后趁着这个时间做起张老师教他的保健操——压手指和拉肩膀。
做着做着,丁丁感觉后面有人,于是转头一看,却发现是两个陌生人。
这两个人应该是从大城市来的,这不,那个秃头的汉子还戴着个墨镜呢。
“大伯好!叔叔好!”丁丁说着普通话,对着两个男人鞠躬道。
这是学校教的礼仪。
“哦!小朋友你好!我们是收草药的,路上走的时候看到你在这弹吉他,觉得新鲜,就过来看一下。”那个秃头的汉子道。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拐卖儿童的坏人。
丁丁心里想。
“哦!那今年的草药价高吗?龙龙家有好多,我们村就属他家最找得到草药了!”丁丁准备收起吉他,给两个人带路。
那个秃头的男人却道:“不急不急,小朋友,我们从大老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累得很,先歇息一下,你不是会弹吉他吗?给我们弹几曲,我们不白听,你弹一首歌,我就给你五块钱,怎么样?”
五块钱!这可是一笔巨款了!还一首歌五块钱,那他把他会的全弹一遍,那该赚多少啊!
丁丁没想到弹吉他还能赚钱,但是他知道这钱不能收,对客人怎么能贪财呢!于是连忙摆摆手道:“不要钱,不要钱,不能要钱,既然叔叔和伯伯喜欢听吉他,我就弹几首给你们听好了!”
“嗯!”秃头的男人也不扭捏,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示意丁丁弹奏。
丁丁索性把衣服脱下来,将全身的汗擦干净,然后抱起吉他,试了试音,开始弹奏起来。
丁丁经历过百十次“演出”却是轻车熟路,风轻云淡地坐在石头上,身体跟着音乐的起伏轻轻摇晃,自有一番气势。
戴墨镜的秃头男人看在眼里,心里默默点头。
先是弹了一曲《爱的罗曼斯》,然后是一曲《天上的村庄》,紧接着是《红色的羽毛》和《雪山顶的鹰》,然后是《山上的云雾》最后弹的是《阿爸》。
没办法,这是丁丁的节目单,每到表演的时候,丁丁都弹这几首——他会的也是这几首。
边弹边唱的歌他也会几首,但是丁丁不喜欢边弹边唱,这事张老师也没辙,也就听之任之。
戴墨镜的秃头男人因为戴着墨镜,看不出他太多的表情,可是看他微微点动的手,显然是觉得这曲子是弹得好的。
终于,丁丁弹完了所有曲子。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鼓掌起来。
丁丁腼腆一笑。
“最后这两首曲子是你自己写的吗?”戴墨镜的秃头男人问。
“咦?”丁丁眼前一亮,道“伯伯,你听出来了?是的,前面一首叫做《山上的云雾》,是张老师在旁边教我写的,后面一首叫《阿爸》,是我自己写的,前几天才写完。”
“怪不得,我说我怎么没听过呢,小朋友弹得不错,好听?”男人向丁丁伸了个大拇指。
“嘿嘿……”丁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每一次弹吉他,大家都会夸他,但是丁丁还是没喜欢一有人夸他,他就觉得不好意思。
“那刚才我们刚来的时候,你弹得飞快地那个是什么曲子?”旁边那个瘦高的叔叔问道。
“刚才那个不是曲子,是练的速弹,是为了写一首鱼被吓到了躲进石头里的曲子,但是那首曲子要弹得很快,所以要练。”丁丁如实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的两个人是懂音乐,懂吉他的。
果然,山外面的人都见多识广,聪明的紧。
“嗯!不错不错,真不错!小朋友要继续努力,以后长大了去山外面弹吉他,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秃头的男人站了起来,看来是准备离去了。
“好!”丁丁回答道,连忙把琴放进琴盒,也跟着起身。
龙龙家有好多草药,丁丁得给他们带路去龙龙家。
过了几个钟头,两个男人收了草药,一个人挑着两个大麻袋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里个人虽然看着怪,给的价却是比往年那些收药的都高,而且也不挑,拿来多少就收多少,村里的人都希望下次他们还来。
……
在幽静的山间小道上,两个收药的男人坐在路边休息。
“看来是第二种情况?”秃头男人问道。
“对,就是第二种情况,看来这个小家伙很能吃苦,又很有天分啊!”瘦高的男人道:“教他吉他的人也不错,路子都很正,就是心有些急,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就让他搞创作了。”
“学以致用嘛,这一点我倒是挺赞成的,我想不到的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还学的有模有样,你看后面两个曲子,一首是合作完成的,一首他独立完成的,我仔细品了品,孩子没说谎,越发觉得教他的老师很有想法,孩子也不简单,不止是勤奋这么简单,这么小的孩子有这等天分,说他天才也不为过了。”秃头的男人道。
“的确称得上是天才,怎么样?这次不虚此行吧?”
“得劲,就是太累了,这二十里山路怕是要走死我啊!”
“要不把药扔了?”
“这可是老乡们的心血,你看看这当归,这石斛,上好的药材,拿回去泡茶煮汤绝对是极品——走吧走吧,估计今天到镇上,天就黑了。”
两人又各挑两袋药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出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