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亮。
正和胖子预估的脚程差不多,透过山缝间透过的阳光,眼前已经差不多能看到清风寨寨门了。
“等等!”胖子有些醒悟过来。“你把外衣脱了,还有里面那件绸缎也脱了,留个底衣就行。”
所说寨子是劫富济贫,从不要人性命,但这秦风语所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要是入了贼窝,可怎么向人解释这身华服的由来。
风语一想也对,赶忙将外面的华服脱了,就连那双镶金边的鞋都脱了下来。
“好了!”胖子把脱下来的衣物塞在一个石头缝里,“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除了人长的丑点,其他倒是看起来普普通通而已,不过,我们寨子向来不以貌取人!”
秦风语暗自肺腑了一句,“你丑,你全家都丑!”
清风寨所建在半山腰,本来离那座孤坟不算太远,只不过如果直线前往的话,需要跃过一处悬崖而已,这也不是秦风语两人能办到的事情,故绕了远路,这才天亮左右才到。
从寨门看去,寨子十分简单,依靠着两边山岩,用的材料大多是老林里常见的松木,也就寨门部分地方用了些山石而已,不过看这地形,应该也足够抵挡小规模的攻寨了。寨子里现在飘起了缕缕炊烟,看来是寨子中人起早做起了早饭。
“嘭,嘭,嘭。”寨门上看起来并未设置看守,或是这天渐亮的时辰最是打瞌睡之时,风语二人走到门前也并未被人发觉。
“嘭,嘭,嘭!”胖子再次用力敲打着寨门!
这回寨门上终于有了回应,“死胖子,你终于回来了!”
听着这寨头上的人好像还有些高兴,对这胖子的回归反应有些热烈,看来胖子所言不虚,他在寨子中地位的确挺高。
不多一会,寨门就从内部打开,两个身穿皮草的守门人赶紧把胖子拉了进去。
“死胖子,你不知道你这几天不在可把我们害惨了!”一个满脸胡茬的大个人看见胖子仿佛看见了亲人。
“寨里都说你跑路了,我们才不信!”
胖子得意一笑,“看看,看看,寨子离了我不行了吧?”说着还冲秦风语眨了眨眼。
“就是,就是,我也不信,凭你的本事,离了寨子可不得饿死在外头?”另一个守门人就看着有些瘦小,没有之前那人这么健壮。“师爷之前还开了盘子,赌你几天能回来,俺们兄弟两好在手头不宽裕,没有赌,不然肯定赌你在半天准回,没想到你倒是坚持了两天,哈哈哈哈,这下里面有人要输的底裤都没了,你啊,后面小心一些,指不定有人趁你上茅房的时候打你闷棍!”
“咳,咳。”胖子脸上有些挂不住面。
“好了,好了,别说了,胖子,你赶紧回去你的伙房把饭做了,你不知道这两天你不在,寨子里的吃食全是二花做的,可把兄弟们苦惨了。”守门两人好像想起二花做的饭,眼泪都快要渗出眼眶了。
原来这胖子在寨子里是个伙夫!?难怪敢说一人之下,看来之前秦风语有些高看这死胖子了,这胖子不是不靠谱,是简直TM的非常不靠谱!
“咦?这小兄弟是谁啊?怎么这么ch。。”丑字还没说出口,瘦弱一些的守门人赶忙改口,“这么的骨骼惊奇!”
“哈哈哈哈,这是胖爷在外收的小弟!他看到胖爷的我威风,死皮赖脸得要跟着我,这不,带上寨子里来干点杂活!”
要不是现在在人家的底盘,秦风语非得飞起一脚把这死胖子踹死不可,什么叫死皮赖脸!秦风语那叫走投无路!
“呵,你这胖子还能收小弟?”看来是对胖子的实力没啥信心,秦风语也在一边附和着,“行了,赶紧把早食做了,再完一步,二花这丫头又把饭做成面糊糊了。”
“那他?”胖子还是对秦风语有那么些义气。
“他?他不是寨子中人,先跟着俺俩待在这,你把伙食做好后,再过来带他去见寨主,主要还是得寨主或者师爷点头才行!”
胖子一想也行,转身就走,也没跟秦风语交待什么。秦风语呢,也感觉有些尴尬,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倒是很想转身就走,这破寨子不待也罢。
“小兄弟,你真跟了这死胖子?”瘦高个一脸的同情,“这下,老幺算是解放了!”
“老幺?”秦风语明白,一般的山寨都是喜欢按资排辈的,虽然是群乌合之众,但抛去部门,就属这样的寨子按资排辈看得最是严重。看来胖子在寨子里原是排行最后,可这下秦风语来了,他如果进了寨子,那就是自己排名最后!要知道,在一个寨子里,排名最后的下场可是很惨的,要被所有人欺负,洗底裤什么的可是家常便饭!
想通这一点,秦风语那顾得上什么走投无路的屁话,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想着赶紧离开,省得再被这死胖子推进火坑里。
可刚表现出要走的迹象,守门二人就把他拦下,“小兄弟,你既然知道了我们寨子的位置,想走可不太容易,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秦风语看了看二人,哎,打不过!难怪刚才胖子走的这么爽快,原来是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之前是谁说他不太聪明的样子来着?
距胖子离开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而已他便折返回来。
“诶?早食做的这么快?”守门二人不由纳闷,他可是要准备寨内二三十口的早食,按道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回来才对。
“奥,去晚了,到伙房门口就闻见了一股糊味,我怕一会大家都说我在饭里下毒,所以就没好进去!”胖子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守门二人脸上却没有了一丝血色。
“下毒?这饭再难吃还能把人毒死?”秦风语之前一直在听着几人交谈,也初步了解了他们嘴里所说二花做饭的可怕,不过毒死人这倒是有些夸张了。
“这个嘛?除了糊味,我好想还闻到二花把盐用错了的味道,不过应该是我闻错了,这盐可比那玩意粗制多了!对了,大壮,你一会吃饭前让鬼老头多准备些解毒丸之类的,没准一会用得上!”胖子看起来不像是危言耸听,不过不知道是神经粗犷还是什么,语气倒是挺随意。
原来这健壮一些的守门人叫大壮,名字果然跟这身腱子肉比较相配。
守门二人听完胖子所说,早就已经呆若木鸡,估计心里想的是不是早点逃跑为妙,本来如果觉得有毒不吃也罢,不过师爷在这里定了条规矩:一粒一粮,皆是百姓血行,不得浪费!
胖子拽起秦风语就往里走,想着赶紧把秦风语入寨之事办妥,这才好摆脱自己老幺的身份。
前往正厅的一路上,胖子倒是和所有人都比较熟络,纷纷打着招呼,不过有那么一撮子人看见胖子有些狠得牙痒痒,估计是那些在师爷外盘输了钱的家伙。众人对胖子身后跟着的秦风语也有些好奇,纷纷夸赞风语这外貌“惊为天人”!风语想起了胖子曾说过的那句“我们寨子向来不以貌取人”的话,差点暴起勒死这胖子了事。
“这叫不以貌取人?你TM都快把眼珠子扣下来放在我脸上了!”秦风语顿时有些心口发痛,痛恨自己怎么没接受教训,被这胖子坑了一次又一次!
寨子不大,也就约莫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到了正厅,正厅是全寨唯一看起来像是栋屋子的模样,其他的矮屋大多是吊脚楼,简简单单,有些顶棚还多是些窟窿,也就眼前的正厅有点样子,木质搭建,有点像是瓦房的外形,不过顶棚用的也是些毛草。正厅之日中央挂着“义薄云天”四字,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成语一说。四字之下摆放着桌椅若干,正座两张,副座两边各两张。
“先生。”
正厅中站着一个长袍先生,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正抱着一本泛黄的书籍观看。胖子见到这位先生之后,把平时的痞里痞气收起,看来是对这位先生十分尊敬。本来胖子叫这位读书人应该是“师爷”来着,不过读书人认为“师爷”二字有辱自己所学,难道自己学这么多就为了做个“师爷”?这才让全寨的人称他一句“先生”。
“回来了?”先生未见转身,“回来就好,怎么不在外多呆些时日?”
先生并未多纠结于死胖子在外干了什么,反而对胖子回来得这么早有些不高兴,看来先生开盘开得有些大。
“先生,还是回家要好!”胖子居然也会说这种客套话,看到秦风语之前对胖子的感官有些太过片面。
“行吧,你身后的小兄弟是?”先生这才转过身来,一身“高处不胜寒”的气质与这山寨格格不入,与这后面所挂之字表也格格不入,后面至少应该挂着“上善若水”,再不济,怎么也得挂着“勤能补拙”才行。
天下可优非一事,书生无地效孤忠。
东山七月犹关念,未忍沉浮酒盏中。
先生跟这诗几分契合,虽是笑容满面,但却一脸的惆怅,有些像是古时文人墨客那种,那种,对了,那种“怀才不遇”的感觉。
“先生,这小兄弟叫秦风语,是我路上碰上的可怜家伙,我想着他无依无靠,不如入我寨中,为我们填力!”胖子在秦风语的事情上还是比较卖力,一方面是答应了秦风语的事情,一方面刚好可以解放自己老幺的身份。
“哦?路上偶遇?”先生的眼镜犹如利刃,“来啊,把这人绑了!”
比较突兀,正厅外来了两人,一把将秦风语按倒在地。
“说说吧,你到底是谁?”先生也不知为何有如此一问。
“先生,先生,不可,不可,这人的确是我路上碰到的可怜人啊。”胖子也有些不知所措,先生如此行事他也是第一次见。
“可怜人?哼!”如今这位读书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读书人的儒雅,倒是真有些像山贼起来,“他虽只有这身底衣,可这底衣的价值却比咱们整座寨子要有价值的多!”
要说胖子和秦风语两人之前也算是小心,但还是百密一疏,外裳的确能够一眼看出比较华丽,但这底衣也是用昂贵材质制作而成,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怎么了?没话说了吧?”
秦风语这一愣神的功夫,先生看出了他的心虚,“来人啊,先给他搜身!”
搜身?秦风语怀里也揣着之前用河中珠子换来的一袋钱,当即被人搜了出来,“哗哗”往地上一倒,几锭银两敲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胖子看傻了眼,早知道秦风语这么阔气,当时还拼命掘坟干嘛,直接把秦风语抢了不就得了,不过转念一想,再怎么说,人在江湖,要讲义气!
“这位先生,你先容我解释解释。”眼看身怀重金的事情败露,秦风语也只好从实招来,这才把之前和胖子说的那些故事再讲了一遍。当然,拾珠换钱的事情也加进了故事当中,不过自己穿越这种荒唐事,秦风语也还是闭口不谈。
“走失的?”
白衣先生略微沉思了片刻,“你说那片老林里进了修行之人?这倒有些意思。”
“不过,虽然故事有些精彩,可要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另有所图?你会不会是官府派来的细作?”先生眼睛中的寒芒盯着秦风语,想从他身上看出些破绽。
“这?”秦风语现被捆绑在地,半佝偻身子,说话也有些费劲,“先生,实话实说,我无法证明自己,不过我对寨子一无所知,对官府更是知之甚少,流落老林以来,您这是我遇到过的第三拨人,第一拨差点要了我的性命,第二拨就是这死胖子,第三拨才是您这清风寨。”
“嗯?”略微沉吟,先生看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秦风语,思考了一番,“那就姑且相信于你,不过,从即日起你便跟着这胖子打打下手,除伙房之外不得随意走动,至于你入寨之事,待寨主回来之后再做商榷。”
“吴胖子!以后这人你就好好看管,如若出现差错,连你一起处理!”
看来秦风语这次算了躲过一劫,也找了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过却要寄人篱下而已。
“其他人先下去吧!胖子,你先把这小子松绑了。”
胖子大气也不敢出,慌慌张张的把秦风语身上的绳子解开,也不知他当时是有什么样的一个勇气敢在风语面前夸夸其谈,这个寨子不他说了算,而是谁说了给他听都算!
“你小子姓甚名谁?”先生重新拿起那本古籍,随口问道。
秦风语本就不知道这皮囊原先主人的名号,只能延用“秦风语”三字,之前跟胖子交谈时也是这般介绍自己,况且名字是他能从现世带到这个世界的唯一一样东西。
“小子本姓秦,叫秦风语!”风语活动了下,舒缓之前被绑酸的胳膊。
“秦姓?这在大宛倒是少见的狠。”先生摆了摆手,“以后你就跟着这胖子,但凡有些不老实,哼哼!”
“重阳!以后好好看管住这秦风语。”
“收到,先生。”胖子第一次见先生喊他大名,顿时乐开了花,本不聪明的他也知道先生这是要他做好这件事。
胖子和风语两人正要离开这正厅,可先生将其二人叫住。
“等等。”先生再次放下手中的书,“你来路不明,故之前多有得罪,不过也是寨子的规矩,本人在这寨子中也算是年迈多些,后头就唤你一声‘风语’,我本姓白,名号就算了,你可称我为白先生,亦可合着众人称为一声先生,但无论寨主是否同意你入寨,希望往后你心里不要有芥蒂。”
先生此番话语让秦风语顿觉感动,这先生也是个坦诚之人。
“风餐露宿几夜,估计连口像样的都没吃过,来,这有碗粥,你先吃了吧。”
在秦风语心里,如果这位先生不露出山贼的模样来,倒是和平常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并无太大的区别。
胖子看先生赠于秦风语粥喝,也许有些眼红,当即要出声劝阻,可谁知被先生一眼给瞪了回去,想要说的话堵在嗓子里十分难受。
“谢先生厚爱。”抱着对白先生的感激,秦风语端起桌上的米粥就喝了下去。因为也是足足饿了多天,这碗米粥被其囫囵吞枣般灌进了嘴了,也来不及细细品味,只不过相比白粥来说,嘴里还剩下些药草味。
风语刚好用衣袖擦擦粘在嘴角的米粒,可这手却不听使唤,抬到半路时就在他眼里出现了无数双手,愣是怎么抬都抬不起来了。
“先。。”
“先生”二字还没说出口,秦风语就一把摔在了地上,一息余智尚存的脑中想起了守门人之前说过的话。
要不是嘴巴已不受控制,秦风语不得口吐芬芳无数,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在秦风语心里,早就将这清风寨骂了无数遍,这个寨子里全是些坑物!尤其是嘴上念着之乎者也的那个玩意!自此,秦风语不省人事。此番事情也造就了秦风语后期不再随意相信他人的性格,尤其是读书人!
“胖子,赶紧跟大家说下,早食不可吃!”白先生喊住扶着秦风语的胖子,“已经吃过的,让鬼老头挨个看看,别死过去了!”
“诶!”胖子不敢耽误,赶紧出门报信。
“要不是二花这丫头是寨主闺女,不然早就认为是细作给活活打死了!”白先生嘟囔着,“当时是谁同意让这丫头进伙房来着?”
白先生想了想,“好像是自己?当时自己对这二花丫头说过:身为女子,他日作为人妇,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没想到这丫头只听进去了第二句,哎,自作孽,不可活啊!”
先生看着躺在地上的秦风语看了几眼,“修行人入老林,外来人闯山寨。兆头不好,难道被发现了?等老头回来跟他谋划谋划!”说完便拿起古籍进了内室,独留秦风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