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中答应了秦昊妈妈看一位新学生。穿好衣服下楼前对镜擦了厚厚粉掩盖几天来沮丧颓废。选了条牛仔裤,绿色格子棉绸上衣。穿成这样。一是随意,二是没调整好准备收学生意愿,没有潘博七个学生,房租水电费,生活必需品。够了卡里的数字每月上涨。小小满足。单身吃饭简单,没有应酬费,自动节流。武小道时不时快递。母亲退休金以凌雨生日名义祝生日快乐!两千块甜丝丝与她卡里钱水乳交融。背上黑色小巧皮包。推推滑落到鼻梁眼镜。拿起门钥匙踩着胶跟棕色皮鞋快步下楼。秦昊妈妈车停在楼下。上车一声老师。凌雨发现后座秦昊。玩着游戏。她伸长胳膊摸摸秦昊头说:
“喷了发胶?”秦昊用头点向妈妈。
“我是妈妈的玩具。”
方向盘在时尚舒适设计典雅丝绒包裹下转起来。系好安全带。凌雨系着安全带说:
“学生特别吗?开车带老师见。”
“特别年龄特别,七十三岁。”
“七十三岁开玩笑吧!”
“要么开车见。”
“不行教不了。”
“秦昊爸爸师傅的朋友奶奶,拐了几道弯,猜想寂寞找人陪她消磨时光,不用认真,捡钱去了,老师的脑瓜固执转转弯。”
凌雨想对呀,七十三岁不就是陪她聊聊天。享受靠在真皮座椅上。想起什么说:
“道路这么远挤公交,给钱不划算还是趁早回去。见面仁慈心软收了老太太自个添麻烦。”
“见面提条件,过分提,不划算不收,就当出来兜兜风,每天怪闷的皮肤没光,看把你憔悴的,没上战场就当逃兵。生意场大忌。到了下车。”
“别墅哇。”
“不能进呀?秦昊领着老师,后备箱给老太太营养品。拿也是白拿,吃不完过期。”
别墅远远看过,和别墅里的人讲条件,凌雨实在不敢也没想过。刘姥姥进大观园好奇。秦昊倒是常来常往指指门铃。
“等等妈妈让妈妈来摁。”
门闪开一道缝看见秦昊全都敞开
“里面请秦太太。老太太正等着呐。”
凌雨冷眼判断是保姆。换了拖鞋小步跟在后面。心想少说话坐坐即走免得秦昊妈妈面前丢面儿。
“老太太老师来了。”
秦昊妈妈眨着眼睛看向凌雨,意思没人吃她怕什么?
“您好!”凌雨抢先一步说:
“好好,见到你们年轻人自个都年轻。阿姨倒茶,拿冷饮,端水果,凌老师请坐!”
老太太上下打量凌雨相亲架势。秦昊妈妈喝着端过来的茶。
“嗯,大红袍占凌老师光有口福。”
“还真是,昨个严潮拿过来,早一天不是,晚一天不是,今天刚好。凌老师请!”
凌雨端起茶杯。还真不懂茶。父亲品茶高手,在家讲起茶来比单田芳讲评起劲。一句没进过脑子。懵着喝点头总不错。
老太太银发挂耳后,一对绿宝石耳坠。脸颊应宝石之光皮肤亮润。皱纹堆积眼角略显慈爱温和。右手端杯抿小口。杯口瓷釉雪白处嘴滑腻。看见红楼梦里贾母。
“凌老师!”
“您叫我凌雨。”
“也好,你叫我伯母,太拘谨没趣。每周教我两次你定时间提前接你,老太婆了教起来费你心,钱吗......。是要多掏的下周开始。钢琴放在卧室免的打扰。”
哪里是卧室,八九十平面积。一张榻榻米床,立式黑色钢琴现代派装饰。秦昊妈妈说:
“看这架钢琴您是认真了?”
“当然。”
凌雨弹了一首曲子老太太小孩似的拍手。
“下周定死了。”
“拿什么谢我老太太。”
“两套化妆品凌雨你俩一人一套。”
凌雨推脱。
老太太说:“秦昊妈妈脸蛋抹的瓷一样光亮。你拿回去每天抹。在最美年龄好好保养,女人值钱的只有父母给的这张皮了。不要为任何事任何人放弃爱自己。没有人爱你一辈子,不要傻傻等别人爱你。爱是吸引像磁铁。”
凌雨回来躺在浴缸里回味老人至理名言。听过无数次,笔画简单几个字做起来难。五十岁以后日子不好过是前半生的错。七八十岁日子不好过是一生的错。
披着浴巾走出浴室。冲杯咖啡若有所思。给母亲打个电话,说些什么?母亲是幸福的。父亲是那架母亲弹奏一辈子钢琴。曲谱是凌雪,凌雨、凌风。凌雨想和林林说些什么?她这章曲谱恐怕弹一生弹不完整。因她的婚姻破裂,力求完美母亲饱受缺憾。父亲不语拍拍她的脊背。凌雨的眼泪珍珠大颗大颗滑到嘴角咸咸触及舌尖。这是凌雨离开父母林林的原因。
一杯咖啡喝完。站到厨房玻璃前。柳树原样站在那。潘博爸爸挥手倒退走。双手围成喇叭型说的是潘博再见凌雨再见。轮到凌雨说再见。
天堂可好都是狠心人。知道早早走别来打扰。还有董明。龚碧敲击木鱼声,空山一粒坠落大海石子嘹亮。静静听回音。几个月佛前静修。佛家句句定慧真言。大有心旷神怡。董明在天有之魂归故里不在四处飘摇。
凌雨上次回老家看董明妈妈见到董志鹏,动作说话声调,越发像爸爸董明。老人走不出丧子之痛。看见凌雨抓手掩面,拉床上坐下开始衣襟抹泪。弄得一家人心酸。房间打扫干净整齐,龚碧在一样。窗花福字倒挂。福到意思。
“您的剪纸手艺时常熟悉熟悉。”
“贴上添添祥瑞。龚碧快回来了。”
“是,您还得多疼疼龚碧。”
二老年岁和父母差不了几岁,送出老远站在那看凌雨。想母亲也是吧!
厨房玻璃窗户万花筒。记忆都在那。潘博爸爸平头衬衫衣襟裤子里一个外面一个。中年丧妻不停灌酒,那时凌雨替他惋惜同情。潘博病故。她对这个男人关心像家人像亲人。他病倒生出爱怜。接到电话火车上。爱是欺骗不了的。几小时变故生离死别。凌雨双手扒坟墓,她进还是他出。梁山泊祝英台不是一个传说。黄土垄卿何薄命。纸钱灰烬覆盖满身。鸟叫凄婉悲凉。天空挂满阴霾怜她兮她。
凌雨离开厨房窗户。留给她的钱。八个字纸条。唯一念想。二十四小时的手拉手。那碗没有吃完的炸酱面。她没懂永远永远不能给他回应。
早晨云雾换来一场短暂暴雨。在南方不稀奇,一阵阵霹雳啪雨点像怨妇脾气。发过后殷勤给丈夫孩子准备星期六懒洋洋早餐。
凌雨跑在雨后骤然凉意马路,人行道路两旁松着筋骨。雨水清刷路口防护栏,墨绿色邮筒张扁扁小嘴吞吃老人信件。饥饿邮筒失去年轻人一封封滚热食物。
老人缓缓小步离开,回头张望盘算几天后信件到达。老人写了想念孙子绕膝前的天伦欢笑。没写老人年迈双眼白内障接近失明。
太阳出来摸着肩甲后背脑袋,一群老头吹嘘儿女寄来钱。攀比儿女打电话的次数。学着女儿声音惹起身边老人不满嫉妒。
老人没接到电话。老人几秒钟回忆,年轻时儿女身后追逐爸爸爸爸叫声。很快被一群老头夸耀个各自儿女。争得面红耳赤,炫耀后戛然而止。
各自知道彼此互相撒谎吹嘘。默默看来回过往。消失远处影子没有远去。老人的眼睛只能看三米远。蹒跚离开出来送封信送半天,老伴不放心埋怨。
一间老式工房国家福利没花几个大钱。清洁的一尘不染。眼睛看不到远,一点点光明,在这间屋子里不会失去方向。老人的脚步丈量五十多年。俗话说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老伴唠叨声判断在房间哪个角落。
清蒸鱼味道,从补一次锅底铝锅发出鲜香勾老人口水。老伴不用儿子拿来的新锅。老人知道,发明小组奖品。拿出来用一次说一次。时间一次次说错。老伴说年终,老人说年底。老伴说年后二月,老人说年后三月,老伴说儿子结婚以后,老人说女儿结婚以后。不分胜负。抢电话问儿子还是问女儿。放下电话都不争了。谁都不想打扰儿女,坐到空旷大桌前,吃着鱼肉,软嫩新鲜清蒸鱼。老人的眼睛清楚挑鱼刺。白白一块鱼肉夹到老伴碗里。鱼头老人吃,一家之主打头户主吃,老伴没有权利吃。老人吃五十多年鱼头。家务事到退休刷两口人的碗。儿女都成家了。
老人半靠床上,翘着二郎腿颠抖哼着,自编词手拍着肚皮起着鼓点。老伴拿起枕头倚在脖子上说:“头离墙远不会吸墙上凉气。”
老人抬起头配合老伴。鼾声代替几十年的相濡以沫。
凌雨五千米跑下来呼呼喘气,生命在于运动,老话也好俗话也罢。精神和血液沸腾。
建筑工地上城市形同座座长城蜿蜒伸向八方,一排排矗立五彩墙面古铜色居多。两侧窗户敞开着。像放飞笼子八哥巧舌如簧学唱。
凌雨口干喝下大杯水。冲了个澡,飘飘欲仙通体舒畅。
今是连上四节课。孟音、杨涛、姜江、张言、老太太排在星期一。星期一买卖稀秦昊妈妈生意经。她借用一下。好运到了老太太学费钱平时两倍车接车送。什么愿许的碰上好事。
孟音敲门声:“雨老师!”
听到雨老师孟音敲门。凌子姓氏带上显不出她的特殊。问题女孩。爸爸送到楼下没上来。
“雨老师爸爸说晚点接我下课在您这等他。带来吃的有您的份。”
凌雨摸摸她头顶笑笑,接过长方行米黄色保温包,孟音琴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