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日后张卓越回到了自己府上,面色难看,毫无生气。
王被找回来的那天错过了吉时,婚期已过只能另择良日。加上尚书府裴大公子突然上书,说现下与王培养感情才是重中之重,结婚之事不必操之过急,否则再生意外。如此想来,王的事就不必担忧了。丞相等人也已查明王逃跑并非史官张卓越所为,也就没怎么为难,只是到了家,张卓越才知,自己府门已被烧的所剩无几。
张卓越心想:真特么造孽啊!
二
杜明理去了史官张府,带了一车的礼,都是上好的红木家具。
张卓越此时正在督促人建房子。
杜明理走了过去,一脸诚恳,“才华兄,事出紧急,没掌握住火候,放心,下次不会了。”
张卓越黑着脸转过头,“你还想下次?我这家底还能让你造几次?”
“啊?”杜明理瞪眼。
张卓越:“算了,你来做什么?”
杜明理:“哦,给你带了点实用的家具,还有陛下给你拨了些体桖金,我一并带来了。”
张卓越向后看了一眼,仆从正卖力地将大大小小的箱子抬进来。他看到了一个红箱子,上面有用流金画的正在放风筝的两个小人,他想起了跟王的小时候,王总喜欢扯他一起去放风筝,然后每每到最后都是他被父亲责骂,说惑主玩物丧志,其实他很委屈,但那段时光却很快乐。
杜明理微笑,“陛下说晚点一起用宴。”
张卓越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又继续督促建房。
三
王看了一上午奏折,还是没看完,王觉得自己该放松放松了,毕竟身体最重要。
王:“来人,陪本王喝点。”
公公颔首,“陛下,公务未完,不宜饮酒。”
王冷眼想看,“你在教我做事?”
公公惊慌一跪,“来人,上陪!”
四
王又仔细想了想,起身道:“挪地儿,书房重地不雅不雅。”
五
酒宴摆在了御花园的荷花亭上,尚书府裴大公子精心准备。
裴又良算着快到午膳,便递折子进了宫,宫里的人都知道裴又良是王的良婿,这进出活动也就轻松随意了些。
裴又良给王夹了道菜,“陛下请用。”
王死盯着裴又良,一脸花痴,“啊好好好,公子怎么称呼?可许人家了?”
“陛下。”公公一旁提醒道。
王嘴巴一憋,真扫兴,又正襟危坐,问道:“臣下何人?”
裴又良行礼,“见过陛下,臣子尚书府大公子裴又良。”
王一听,筷子哆嗦掉了。
裴又良:“陛下?”
王:“没事,本王……内急。”
王找了个借口撒腿跑了,她记得史官张卓越之前同她说的话,裴又良不简单。如今这个局面算是裴又良一手造成,而他真正做了的只是顺水拖舟。王越走越急,然后,又回到荷花亭乖乖地坐了下来。
裴又良笑,“陛下这么快解决了?”
王:“啊,那啥,突然没感觉了,接着喝。”
王假装正与裴又良尽兴喝酒,眼色所到地方发现丞相正背手站在那条御花园出口的小道上,迷之微笑。
六
邻国的使者是近黄昏时到的,赶巧不巧,正赶上王要与史官张卓越等人私宴。
王:“我不去,叫他们明日觐见。”
丞相:“陛下莫要胡闹,酒宴已准备妥当。”
王:“我不去,把酒宴撤了。”
太傅:“陛下,此事重大事关两国大事。”
王:“我不去,我国实力更胜一筹,怕他们不成?”
尚书:“听说使者是邻国国主独子,相貌堂堂……”
公公喊道:“陛下去哪?”
只见王匆匆跨过了门槛,神色紧张,“愣着干啥啊,赶紧的,等会让人等急了不礼貌。”
“……”
七
酒肆雅座,张卓越和杜明理等了许久也不见王乔装前来。
张卓越:“陛下说的什么时辰?”
杜明理:“再等等,可能我父亲他们还没放人。”
又等了一刻钟。
张卓越:“也没人来送话?”
杜明理:“再等等,我去派人问问。”
再一刻钟后,派出去打听的小厮赶了回来。
张卓越急道:“怎么样了?丞相放人了没?”
小厮支支吾吾,“回,回大人,像是邻国来了使者,陛下听说其相貌堂堂,便跑去相见了,忘了遣人通报。”
张卓越气得翻白眼。
八
王盯着御下的人目不转晴,白衣玉冠,风度翩翩。
公公提醒道:“陛下,邻国少君还跪着呢。”
“哦。”王回过神来,“哈哈,快起来回话。”
心腹将文尚扶起来。
王:“文少君此次前来有何要事啊?”
文尚没动,文尚身后的老臣俯身上了前。
老臣:“回大沅陛下,我等前来是为和亲之事。”
王点点头,“嗯,好,啊?”王瞪眼,自己近日来好似有些抢手啊。
王使眼色唤丞相上御前。
大殿之上,两人明目张胆咬耳朵。
王:“丞相,这事什么情况?”
丞相小心回复,“回陛下,先王在时,在您十岁生日定下的,那时还是陛下您先调戏的。”
王只差一口老血喷出来,“小时候的不成熟,怎么还当真了,再说父王不已选了尚书府大公子嘛。”
丞相:“先王口谕说多个人多份关照,您毕竟是陛下。”
王抵死不认,生气道:“丞相,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结婚开玩笑,我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丞相想了下,事关重大,两国颜面又要得过得去,又不能叫王不舒心,事还真不好办。
“那陛下打算怎么办?”丞相问道。
王没好气地坐下,“先吃饭。”
于是众人用宴,王吃得颇为享受,期间不乏与邻国少君敬酒言欢。
丞相一旁与太傅咬耳朵。
丞相:“太傅大人觉得陛下这事如何是好?”
太傅:“且仔细探探邻国用意吧。”
丞相:“言之有理,许多年过去,儿时之言不见得深情。”
太傅白了丞相一眼。
丞相:“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太傅:“我说的是其他用意。”
丞相:“其他什么用意?其他还有用意?”
“……”
九
宴会结束有段时间,是夜,史官张卓越正在家中撰写文书,忽而听到门外窸窸窣窣。
张卓越将笔墨放下,轻巧来到门边,将门打开,顺而怀里钻了一软物,低头一见,正是自家傻王一身夜行服的模样,张卓越赶忙将门关上。
“娈娈?”
“嘘!”王伸手堵住张卓越的嘴,“张才华你小声一点,本王偷跑出来的。”
张卓越:“合着你轻功都用在这方面了?”
王蹑手进屋内,“要你管,等会明理也会来。”
张卓越:“做什么?”
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嫌弃道:“不是说好晚点私宴的吗?明日早朝之前我赶回去就行。”然后从胸口掏出一瓶佳酿,一脸坏笑。
说话间,门外传来轻轻的敲打声。
十
第二天早朝,王顶着一双珠子大的黑眼圈去上朝了,然后……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寝宫。
王走着走着,就去找床了。
王早朝没上,史官张卓越早就料到,便与丞相府大小姐杜明理一同采用了A计划——称病。
王在寝宫傻乐,“知我者,华卿也,嘿嘿。”
杜明理有时候感慨,这傻姑娘能活到今日全靠运气。
十一
太傅将邻国觐见之事告诉了自己的学生,大沅国才子——史官张卓越。张卓越听完老师之言便猜想到了老师之虑。
邻国来的时机不对,先王离世,王登位不久,国内尚且不定,猪都能想到邻国真实用意,也只有王见个人模狗样的就热情相拥。
太傅满意点头,“华儿,你是为师最爱的弟子,虽说抱负不强,但品行端正,文少君等人的真实用意你且仔细打探。”
张卓越觉得太傅大人在暗示着什么,隐约有一股鞭策之意。
十二
张卓越回府心想了一番,打探邻国用意该如何下手?首先他觉得自己要在暗处不应被发现,于是找了好友关钰前来助阵;然后要有一个聪慧的从旁献计,没错,自己就是那个聪慧的。于是等关钰一到府上便拖着出门行动了。
两人来到客栈屋顶,姿势新颖。
关钰:“小越,你要偷听情敌?”
“……”
关钰:“小越,你是饱学之士,这种下三滥手段不符合你人设。”
“……”
关钰:“小越,听哥的,你们以后都是王的人,和睦相处罢。”
“吱嘎。”窗户被人打开,文少君探头喊道:“二位贵客,下来交谈否?”
张卓越横眼扫过去,怎么就出门前没封上他的嘴,要不是自己习武之友只有此人,他真不想与其共事。
关钰应道:“文少君稍等片刻。”又回头对张卓越道:“小越,抓稳了,哥带你下去。”
轻功如燕,张卓越二人很快便坐在了房内雅座。
心腹面目可憎地斟茶。
张卓越一脸黑。
关钰笑呵呵地品茶。
文少君盯着二人,礼貌微笑。
最终,文少君打破平静,“二位?如何称呼?”
关钰将茶一放,固作君子,行礼道:“末将关钰,见过文少君,旁边这位是史官张卓越大人,王的青梅竹马。”最后一句有些刻意提醒。
张卓越无语,重新介绍自己,“文少君见笑,下官张卓越。”
文少君抬眼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用茶。”
客栈的茶水不好喝,张卓越二人喝了一轮又一轮,除了不断地请用茶,文少君也未曾对二人多说一句话,倒是一旁的心腹,几轮下来换了不少脸色。
关钰此人平时唠叨得很,一到紧要时刻像哑了声的炮筒似的闷闷不响。
张卓越推掉茶水,“文少君客气的很,这是拿我二人当鱼养呢。”
文少君:“张大人说笑了,要不上些糕点?”
“好好。”关钰。
“不必。”张卓越。
两人异口同声。
关钰缩了缩脖子,讪讪道:“不必不必。”
文少君:“文某初来乍到,对大沅京都不是很熟悉,日后还望二位大人多多照顾。”
张卓越:“文少君哪里话,这自是应当,不知文少君在京待多久?”
文少君喝了口茶,语气清晰,“我国前来是为和亲,许是一辈子不离开也说不准呢。”
张卓越:“儿时的婚约?”
文少君:“我对大沅陛下真情实意。”
张卓越:“陛下性格独特,爱好广泛,总想拯救苍生,文少君是否再考虑考虑?”
文少君:“听说张大人心有陛下。”
“……”
文少君:“张大人是怕陛下心悦文某?”
“……”
文少君:“张大人有何急事?茶水还未用完呢。”
张卓越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他觉得对于文少君,他无法交流。只是老师交代的任务,他似乎办的并不妥当。
十三
张卓越:“关钰,我觉得我大沅才子之名不保。”
关钰:“说什么胡话呢,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
张卓越一把抢过关钰嘴里的冰糖葫芦,掷地有声。
十四
送走张卓越二人后,文少君松了口气。
心腹知根知底,从进城门的那刻起,大沅国就阴阳怪气。虽说此次前来是为和亲,可大沅的反应倒像是他们硬塞似的,少君又不是物品,看得上就要看不上就搪塞过去。大沅陛下安排的也不清不楚,随后又来两个莫名其妙规劝的人,怎弄得好似他们家少君没人要一样,呸,有辱斯文。
心腹:“少君,咱们回去吧,就当是替国主朝见送贡品来的。”
文少君呷了一口茶,“怎么,还想一辈子给人送贡品?”
心腹震惊。
文少君:“等我入了陛下眼,什么要求得不到。”
“……”
少君,咱能不吃软饭吗?心腹心想。
十五
客栈窗外,某人轻身飞过,一撮红色消失眼帘。
十六
眼看夕阳就要落下,张卓越二人在河道坐了一下午。
关钰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望天空又望望张卓越。他有时候真想不明白才子脑子里都想些什么,读书人都这么难懂的吗?说是领了太傅的差事,打探邻国少君真实用意,除了知道邻国少君真心喜欢陛下外,就没什么情报了,这不还跟事先了解的一样。张卓越也没采取其他行动,就是拉着他一同坐在了河道,张卓越数鱼虾,他看天。
看你大爷。
关钰:“小越,你能告诉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吗?”
张卓越不语。
关钰:“这样,你要是真不喜欢那少君,哥帮你偷偷揍他一顿。”
张卓越还是不语。
关钰:“真想揍他一顿?”关钰咽了咽口水,“这,人家毕竟是少君,你哥我……这……”
张卓越继续数鱼虾。
关钰紧咬牙关,“嚓”地竖起来,“行!为了兄弟两力插刀。”说罢捋起袖子要转身。
张卓越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消停会,很快就会有人来送信的。”
“信?”关钰顺势又坐下,懵懵问道:“什么信啊?”
说时迟那时快,骤然有一小厮跑了过来,看装束,是尚书府的家仆。
小厮毕恭毕敬掏出信:“张大人久等了,请启。”
张卓越接了信,那小厮便又匆忙走了。
张卓越将信打开,纸上出现骨气劲峭的两个字——确是。
张卓越观之,嘴角一扬。
关钰还是懵懵的,“什么意思?谁给的信?”
张卓越:“尚书府大公子裴又良。”
关钰:“你们俩什么时候有交情了?”
张卓越将信撕成碎片扔进了河里,背着手朝自家府邸的方向走去。
关钰疾步跟了上去。
张卓越慢慢道:“并不是交情,目的一致罢了。”
十七
小厮匆匆进了书房。
裴又良正在练字,汇报完后小厮又退了出去。
心腹:“大公子何必将消息告知张卓越。”
裴又良笑,“一个人心里着急多没意思。”
心腹不明,但也闭嘴不问了。难得见大公子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