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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物事人非

殿外,外圈弓箭手搭箭入弓将宫殿牢牢锁住,内圈持刀的侍卫也将殿门团团围了起来。

“回禀太子殿下,属下等追那刺客到此……似乎……好像是进了……”一位将军迈步出列回禀,却是吞吞吐吐越说越没底气。

吴忧觑了眼太子的脸色,立即呵斥道:“大胆,还不快去追刺客,惊了公主玉驾你们担当得起吗?”

众人立马跪地请罪,吴忧老练将众人打发,方引太子至殿外。

温辰若近身至门前叩门,低低问:“殿下……能否出门一见?”

室内,月光穿过窗棂,照着一对壁人。

少女轻柔翻过少年的手掌,迅速在他手心写道:“我出门拖住他,你从后窗脱身。”

少年抬眼看她,少女对他温柔一笑,等少年回过神,她已飘然至门前,回头冲他比了个口型:“快走。”

少年回以她一个春风化雨般的微笑,转身,跃出窗外。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少女方回头,稳了稳心神,毅然推开门。

室外树枝摇曳,风吹起温辰若的衣袂发梢,他静静地站在屋檐下,定定地望向她,她推门而出,冷不防对上了他洞察一切的目光。

她忽然有些慌乱,身子下意识的挡在了门前,不安的看着他。

见她如此,他不由的心软,本来恼她不顾及自身安危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殿下……没事了,别担心,我不会做违背你心意的事。”

见他的态度有所缓和,她突然找到了底气,“不知太子深夜来访所谓何事,若是不急,可否明日再来,本宫有些乏了,还望太子殿下体恤。”

她拒他千里之外的态度,令他心头一痛。

“能令殿下奋不顾身的人,何其有幸。”温辰若无视她习惯的咬唇动作,继续不紧不慢的道,“必定是与殿下相识的人,殿下所识的男子不多,此人并不难找。”未了,他颇有深意看了她一眼,上前一礼,道:“深夜叨扰,实属无奈,还请殿下见谅。殿下早些休息,本王就此告辞。”

“太子殿下且慢。”他强硬的态度,让燕浅夕感到害怕,她硬着头皮解释:“我没见过你们所指的刺客,万事都需要证据,还望太子殿下不要伤及无辜。”

“也许殿下认为无辜的人并不无辜呢,殿下不想知道我为何要追踪他?他又为何深夜出现在此?他的真实身份又是谁,殿下都不好奇吗?”

“我不明白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殿下知道这是什么吗?”借着月光,燕浅夕看清温辰若手中举起的玉佩:“这是颜公主从刺客身上拽下的,从做工工艺来看应该出于衮洲国。”

犹如五雷轰顶,燕浅夕直觉从云端中坠下来。

一个声音清晰不请自来,“殿下,那是郦洲国的公主颜倾尘……当今的皇后娘娘出生在郦洲国,颜公主是娘娘的侄女。她可是名震天下的美人,关于她美貌的传说举不胜举,传得最玄乎的是衮洲国的太子就对她一见倾心,履次求亲被拒,因此看破红尘,竟是太子也不做了,出家修行去了。”

随之而来的是皇后晚宴上,那位光彩夺目的少女,面如皎月,腮若绚丽的樱花。如牡丹花般国色天香,雍容华贵,令人徒然生出自行惭秽感。

原来如此。

所有疑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说,“殿下想见我,我就来了。”

他说,“在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说,“殿下,信任我吗?”

他说,“殿下还真是离不开我。”

他说,“殿下是不信任我?亦或是舍不得……”

他说,“太子殿下真龙天子,至高无上,又生得丰神俊朗,品貌非凡,这样的完人,怎会有人不爱……”

原来他说的那些话都不知不觉刻入了她心里,原来那些令她心动的、心悸的,都不属于她。

唇齿间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就连这个也不是真的,只是权宜之计。

只有她这样的傻瓜……才会当真……

“殿下……外面凉,早些回屋休息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本王就此告辞。”

温辰若怔怔地望了她许久,未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将她所有情绪收敛于眼下,不亚于她的心痛,他更是痛不欲生。

怎会如此无能,用心守护,还是让她受到了伤害。

这个人罪该万死。

“太子殿下请留步。”

他应声回头,月光倾洒,他就那样温柔看着她,仿佛只要她开口,便可为她摘星辰。

“能不能……念在他一片痴心的份上……枉开一面。”

“殿下希望我放过他?”

“他只是个痴心人……”

“够了!”他突兀打断她的话,仿佛累极了般用手扶额,好半天抬头看天,终是悠悠一叹:“就如殿下所愿。”

夜风飒飒,四目相对,周遭所有退却。

他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想伸手替她轻轻抚顺,但终是毅然转身离开。

太子此次皇家园林游憩因公主抱恙而提早结束。待太子一行人离开,留下冷风善后。严令离宫禁军噤口,处理宫中各派眼线,迅速把消息封锁严密。

一行人回宫后,公主抱恙的消息渐渐传开,越传越邪乎,传言两位抱恙公主因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倒置一个受伤一个病倒。衮洲国的沐伊朵和冀洲国的冀云烟公主无疑成了本次的话题中心,整个帝都茶余饭后的谈资无不围绕两位公主,细节也被编得曲折离奇;太子自然也是本次的焦点,被传为不同的形象,或凉薄或深情。

赤天国的皇帝皇后再也无法坐视不理,分别召见太子殿下问明事因,难免责备太子此事处理不当,太子连连认错,无碍乎此事考虑欠妥,愿接受责罚等等,终是将话题引到如何善后,三人多次商议后,最终达成共识,将太子选妃提前举行,方能平息此次风波。于是本是来年初的选妃大典,排到年底议案上,赤天国年底除了祭礼,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太子选妃。此消息不胫而走,帝都又有了新的谈资,人们纷纷猜测此次太子妃之位会花落谁家?

宫中虽仍然维持着表象的平静,实则却已是暗流涌动、杀机四伏,各方势力开始最终的较量。

冀云烟被毫不留情的凉水泼醒,她打了个激灵,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繁华似锦琉璃灯,千万缕的光线在璀璨琉璃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冀云烟本能拿手去挡眼睛,一个慵懒冷酷的声音响起:“醒了?”

像似一个惊雷毫不留情地砸下,让她彻底清醒,她迅速接受了当下的处境,看来她宫中有太后的内应,想必是趁熟她睡之时,不,应该是在她不防时,就下药令她晕睡,不然她不会毫无察觉。太后定是来找她算账的,哀求绝对没用,思及此,她冷静行拜见礼:“参见太后,不知太后深夜召见云烟,所谓何事?”

司空太后坐在高高的凤銮宝座上,唇角轻扬,带着一丝近乎愉悦的笑意较有兴趣的打量着冀云烟。可后者一开口便令她不悦了,小姑娘总能教她意外,司空太后收敛了笑,冷冷问:“冀公主聪慧绝伦,怎么会不知哀家召见你所谓何事?”

“请恕云烟愚昧。”

司空太后轻轻一嗤:“进忠,你听听,公主不知道呢,要不你给公主提个醒。”

“是,太后。”常公公亦是含着愉悦的笑躬身领命,一转身只向一边候着的大宫女递个眼风,后者立即会意。

冀云烟强压着心里的恐惧,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猫戏耗子般的表演,飞快地盘算着对手的用心,以求窥得一线生机。不想对手似乎并无耐心,那宫女径直接过小宫女托盘里的玉碗直逼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按着她的头就要强灌。

“太后,太后饶命,云烟知错了。”冀云烟太明白那玉碗里是什么,情急之下反到冷静下来,太后若是要她的命,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想到此点,胸中的胆怯和恐惧便散了。

“错在哪?”司空太后饶有兴趣的问。

“一错在不识抬举,太后看在云烟与蕊妹妹情同亲姊妹的份上,才看重云烟;二错在自作聪明,一心只想获取太子的青睐,却忘了,在这无依无靠的赤天国,没有太后的庇护,云烟怕是早已香消玉殒。”

司空太后凤銮上坐直身子,眯着眼打量着下方直挺挺地跪着云烟,不由惋惜,如此秀外慧中的女子,偏非她血亲,再想想让她操心的那个长不大的蕊,轻轻一叹。

冀云烟清晰听到这声叹息,一时也摸不透太后的心思,只得愈加谦卑俯下身。

“既已知错,理当受罚。”司空太后突然提高音量道。

“太后且慢。”

司空太后挥挥手,大宫女停下手中动作。

“云烟万死难辞其咎,还望太后给云烟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司空太后不置可否的扬起脸,冀云烟郑重连叩三首,方起身续道:“蕊妹妹年幼,且生性纯良,恐难在此次太子妃竞逐中拔得头筹。云烟自愿请命为太后先锋,为蕊妹妹扫清障碍,助蕊妹妹荣登凤位。”

“好,很好,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冀云烟的心将将放下,头顶上的太后话锋突然一转,“可惜啊!你与蕊非至亲姐妹,这世间多少亲姐妹为了那至高的凤位,还反目为仇……”

冀云烟再叩首,抬首欲开口分辩,但见太后眼风轻轻扫过大宫女手中的玉碗,便垂眼把玩手中的玉板指。冀云烟顿悟,今日恐是在劫难逃,但留求得性命,总还能有转机。

“太后在上,云烟甘愿饮此酒,以鉴此心。”言毕,毫不犹豫拿过玉碗一饮而尽。

大殿里更加静谧,所有人愈加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冷凉的液体入喉,冀云烟不觉浑身瘫软,强撑着跪伏于地,等候许久,司空太后方低低开口道:“进忠,扶云烟公主起来说话吧。”

常公公伸手去扶,地上的人却虚得起不了身,不得已道:“公主不必担心,那玉碗里仅是凉药而已,还不快起身向太后谢恩。”

那冀云烟听得分明,却更加悲切,她本计算着,哪怕是毒药最多不过是吃点苦头,太后定会拿解药救她,她也能借此机会向太后表了忠心。不想却又次失算,太后是何等人物,怎么不知道她这点心思。

凉药的药效对于长于深宫的冀云烟太熟悉,此药含有大量麝香的成分,是宫中常用来破坏女子的生育能力的一种汤药,以致绝育。她也太了解后宫无法生育女子的悲惨命运,那就是终老深宫,孤独离世。即使将来登顶后位,没有子嗣,恐难久安。

一时间冀云烟只觉得全身心都被抽离,只剩绝望。常公公连拖带拽把她扶起,太后瞥了她一眼,似乎甚是满意,和颜悦色道:“好孩子,你的忠心哀家看到了,你大可放宽心,只要你安守本份,哀家会成全你……”

太后口中轻飘飘的成全,于冀云烟犹如暗无天日里的一束光,唤醒她对温暖的憧憬。太后会助她登顶后位,这无上的荣耀,将带给她母亲、父亲乃至整个国家新的气象新的希望。

“蕊那孩子从小与你交好,她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她自然会善待你……”

冀云烟感激地朝太后谢恩,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些力气,太后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她全然听不到,她暗自咬牙,熬到他日取得皇后尊位,能与高台上的女人权势相当,是非成败,再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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