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一般女人,纵然是已经离婚,遇到这种情况后怕是也会发飙。
但是,冯晓丽没有发飙,只是无力地攥着手机,仿佛怕我看到她脸上那难堪似的,慢慢侧过了身去。
“喂?”徐静在那头不明所以地问了声。
“我这会儿有点儿事,晚会给你打过去吧。”我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感觉这会刺激的冯晓丽已经够厉害了,如果再当着面儿刺激下去,不见得是好事。
“徐静……”她兀自念了一声。
我听后,微微皱眉,感觉她像是认识徐静。
“怎么?你认识?”我问。
她慢慢转过头,那眼神极度脆弱,这脆弱的眼神十几年里我好像只见过一次。应该是十三年前她剪掉长发那天。那天晚上,她坐在客厅沙发上,见我开门回家时,双眼之内也是这中脆弱。
只有那一次而已,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她开始了升迁之路。
“不认识……”她眼神仍旧有些慌张,像是一直珍惜的东西就要消失远去的那种慌张。
“我还有事,先走了。”我说着便转身离开。
“你答应过我的!”她忽然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这不是来过了吗?你还要我怎样?你觉得我能跟我爸聊工作上的事情?冯晓丽,据我所知,你不是这么幼稚的人啊!你怎么能幼稚到让两个不可能兼容的人兼容!?”我很是憋屈地瞪着她说。
她一脸无措。
她也知道父亲的脾气难以控制,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跟我吵过无数次架,所以只是愣愣地拉住我,却不知说什么来缓解了。
“嗡嗡嗡”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掏出手机后,赶忙接起电话。
同时,那脸就跟变戏法似的,当即换了一副冷静面孔:“喂,小刘。”
听对方说了一会儿后,她抬起手看了看时间,说:
“会议改点到上午十点半了?……嗯,好,那你赶紧去我办公室,将我办公桌上昨晚改好的发言稿再重新打一遍。打印的时候,你要好好思考一下,我为什么那么改。我上次针对这个项目已经给你说过一次了。这个项目,你一定要考虑到南北方的软环境差异问题。咱们汉东省的氛围是偏于保守的,咱们白浪市更是保守。但是,这些南方来的客商不保守,甚至还很奔放。所以,咱们要按照张书记的要求,在这些问题上做出创新和改变,改掉以前那种不敢干、怕担责、没魄力的状态,只要法律没有框起来说不准干,那我们就要想办法上马这个项目!要知道这是北滨开发区的重点大项目,做好这个项目,就是带好一个头,还是龙头!……嗯,好,你弄好之后,让小王开车到南宅小区门口等我。”
我在旁边,看着她那副熟悉的强势又干练的面孔,感觉这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我甚至,感觉刚才她那转瞬即逝的惶恐表情,像是从未发生过的一种错觉。
当工作来临的时候,她几乎本能一般,瞬间进入工作状态。由一个脆弱的女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精明能干的男人。
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没少这么变。
她很聪明,知道我不喜欢她那种男性化的东西,所以很多时候她又会变得女人一点,对我装温柔。可我只是冷冰冰地告诉她:不要装了,累不累?
见她挂完电话,眼神从干练精明慢慢又转向优柔的时候,我知道她又开始装了。
她见我转身又要走,便一把扯住我的衣服,有些认真却也有些心虚地说:“侯亮,如果你不答应我之前提出的‘回家做汇报’的条件,那我也不允许你跟徐静交往。”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现在跟谁交往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我转过头,颇为恼怒地瞪着她。
“我们当初是定下了条件的!”她有些激动地说。
我以为她不会吃醋,但是,看到她此刻极力隐忍醋意,又隐忍不了的焦急表情,我知道,她内心是真的在乎我。
但,婚姻不是在乎对方,就能圆满继续的。
婚姻是两个人的契合,我跟她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谈什么合?
往后余生,若是跟她继续,那等待我的只可能是无尽的心塞与折磨!
“行了,我已经按照你的条件来了,你就不要再烦我了。”我说。
她当即反驳:“那你暂时不能跟徐静交往。如果你跟她交往,我……”
“……你怎样?你还能公权私用把我们打散了?”我毫不客气地说。
她在外,在工作中,是人人尊敬的领导。但是,在我面前,她只是我的前妻而已!
她纠结地攥着手机,脸上焦急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就是再大的官也没办法啊。
“噼里啪啦!”
楼上忽然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
我跟冯晓丽同时一愣后,马上撒腿就往楼上跑!
跑进屋里,发现父亲正躺在餐桌旁边,此刻正努力地想要撑起身子。
“爸!”我俩冲过去将他扶起来。
父亲起身之后,一把将我推开,脸上仍旧是气愤难平的模样。
“爸……你没事吧?”冯晓丽赶忙上上下下检查他的身体。
“我没事儿……刚才是气晕了。”父亲说着,转头盯了我一眼后,又指了指旁边的拐杖。
冯晓丽拿过拐杖递过去后,赶忙搀扶着他坐回沙发上,急得带着些许哭腔,说:“您消消气,您别急啊……您,您真的不能急的……您也不该急的……”
“我……是太急了啊……”父亲看到冯晓丽那模样,目光忽然弱了下来。
同时,因为跌了一跤,坐在沙发上的样子,显得疲惫了很多。
我走过去,说:“去医院吧……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他听后,将拐棍放在一边,轻轻摆了摆手,一言不发了。
转头看向冯晓丽的时候,发现她眼角竟流出泪水来。
父亲眼睛灵光,虽有些花,却也看得见冯晓丽的眼泪,轻声问:“怎么了晓丽?哭什么啊?”
“……”冯晓丽擦了擦眼泪,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转回头去泪水又猛了几分。
我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徐静那个电话才哭的。
可父亲并不知情,轻声道:“好好好,我听你的,我不凶他、不骂他了,我忍着点儿!唉……”父亲说着,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的怒气,慢慢变淡,继而像是无奈了似的,微微低了低头说:“坐下吧。”
那会儿刚进门的时候,他们还上纲上线地对我批评教育,这会儿却一个低着头,一个哭,这反差让我心里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了。
我跟冯晓丽虽然是隐性离婚,但父亲还不知情,所以,在父亲面前,我还是要装出“一家人”的样子来。
于是,慢慢坐回到那小马扎上。
只是,看着他俩那么安静而失望的样子,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讲工作上的事情了。
“你讲讲你们基层的党建工作我听听……”父亲忽然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