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游排开众人,道:“若当真只八万人,对北烈军而言不足为惧,我朝北境西段颇有纵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显然不是冲着我梁国来的。”他语调平缓,并无激昂之意,各国军事本是他平时研修的重点,此次他想参加的不只是文科举试,还有三年一度的武举,只是最近混迹于文生之中时间较多而已。
“不是针对我朝,那是为什么,进西部大山剿灭妖修么。”张姓书生问。
“张兄说笑,梁周两国从官方到民间对妖修遏制,北朝原是有妖修渗透的,并无公开的猎妖行为。再说,妖修深藏山中极为分散,群落极多,即便能找到几个巢穴,如此大张旗鼓前往,早就溜之大吉了,如何剿灭。”
“莫非,是针对陈国。”程小川道。
如若程小川不是程阁老长孙,大概要引起哄堂大笑,他这一言既出,反而全场安静下来。
少顷,余少游道:“也不是不可能。”
“那刀圣……”
“刀圣也是人,若是有法子克制他,北朝进攻陈国是值得的,陈国虽小,其国力财富惊人,想想那北朝早年打仗都是通过劫掠养军的,攻下燕国多年,虽坐拥燕国国土,营建并不积极。几个属王其实是半割据状态,军费只小部分由蒙国朝廷划拨,大部分为自筹。那里是苍原王属地,他若有计划进攻,只要知会一下蒙帝即可。”
“骚扰边境是小事,但陈国虽只两城,毕竟是一国,何况涉及刀圣。这苍原王也能做主?”
“牵涉刀圣,必然是大事。如果北朝动手,该是蒙帝的意思,有所准备的。”
“分析的是,刀圣之威,蔫可冒犯,而且他有弟子三人是通识境,每一个都可力敌万人。”
“何波平已多年不在世间行走,据说去了东海深处。北朝也有通识高手的,那个萧索玛法师,可是会厉害的古怪咒术。”
“关键还是刀圣。余兄,你将门之后,且说说用什么法子可以克制刀圣。”
余少游晗首,略沉吟一下道:“刀圣先不说吧,说说通识境。军阵不比平常武者打斗,在历年战争中,有过几例通识境被人海战术堆死的情况,最近一例,便是百年前夷戎进攻燕国的南溪谷一战。当时南山宿老丘东、魏予两人,猜测均应为通识中境,在南溪谷力战不退,终力竭而亡。据传而对面蒙军基本都是普通士兵,其中只有几十个凝神期的。”
程小川听说过这一节,补充道:“此事我知道,当时蒙国是有一个超凡后期境坐镇的,那人从始至终只是指挥观战,硬是靠近二万的兵卒的性命堆死了那两个通识境高手,然后过了南溪谷,取了裕函关。”
余少游点头,道:“但陈国情形大为不同,那次是阻击之战,丘、魏二人是抱了与国共存亡的必死信念的,是为殉国亦为殉道。须知当前,刀圣是武道圣者,与通识境又不同,在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是没有问题的,如刻意刺杀对方将领只怕无法防备。”
程小川道:“正面不通,唯有阴谋。”
余少游若有所思:“想不出什么样的阴谋可以对付刀圣,但事在人为?如果北朝囤兵步邑是对陈国,恐怕针对刀圣的阴谋此刻已经得逞了。”
众人说来说去,只是揣测,不知北朝陈兵步邑是何道理。
关于这个以一敌万的极端战力,因为是两个通识强者在,南溪谷地形特殊,而且是死战。将这个极端条件拿去,正常一个通识境带几个强者,钳制一支万人的队伍是可以的,正面战场,足可应对五千人马。总之,“通识可敌万人”这句话早已流传大陆。
絮儿虽然列席,只觉这些讨论没有什么意思。
韦遥和絮儿回得府里,天光尚明。韦遥不方便去找兰姨和夏语冰,又将韦初一教的武功演练了两遍,见到之前曾陪着出门的展侍卫,便叫来试招。
展子辰是凝神中期,刀法基础为军中打法,早年作为军中比武优胜者之一,由精通多家武功的师傅指导数月,形成适合自身的武功路数,悍勇与刁钻一体,被他缠住的对手极难脱身。他瞧着韦遥笑道:“公子乘着酒兴,不去吟诗,却来舞剑。”
原来不到超凡境,是不会望气的,展子辰知道韦遥平日里也在修行,却不知他早已凝元有成,只道他使外门功夫,心说韦遥这把子力气,剑身上也没有什么力道,看看韦初一所教的剑法如何。
展子辰初时只是喂招,也不动用真元,韦遥反应尚可。后来逐渐加快,韦遥只是守势,每一步都是退,可是步法奇妙,退来退去,只因身形左右变化,几十步下来,却是绕了个大圈子。
斗得久了,韦遥手腕翻转之间,那柄毫无光泽的剑身左格右挡,脚下步子也渐稳了起来,初时绕的圈子极大,有时进上一两步,后来逐渐退的圈子开始收缩,直至进退自如。
展子辰愈来愈是惊奇,起初还小心谨慎,生怕收招不住。后来动作居然酣畅起来,韦遥见招拆招,如行云流水一般,再看两人极像是一对蝴蝶相逐。
待到后来,展子辰偶而用出一招刁钻刀法,韦遥虽招架勉强,结合步法总能化解危机,得以继续拆招。
等拆了两百余招,展护卫连续怪招迭出方才将韦遥逼出战圈外。
两人罢手不练,展子辰扶着一旁大树喘歇,道:“你这剑法没有杀招么,全是防守。”
韦遥只略略喘息一下便好,笑道:“我爹爹就是这般教的,也有几招杀着的,不过得防守稳健时才可用处,你这攻势繁密,我步子调整不过去,使不出来。”
“公子这防守,太也严密,即便偶尔打乱也不打紧,步法变化对你的防御修复性极强,若以招式很难破解,非以力破之不可。你再使些日子,等琢磨透彻了,若有人与你缠斗,恐怕要呕气吐血而死。”
韦遥至此方才对这套剑法有了莫大的信心,他哪知以韦初一对招式的见解,专门花了五年时间对已有剑法的整理,其层次之高,其独门独到之处为当世罕有。
回院子里,天色将黑,韦夫人正等他用晚饭。正用餐时,外面传来喧闹声,韦遥心里一动怕是与语冰她们相关,忽急忙出去看。
有几个侍卫正往大门冲去,韦遥拉住一个问是什么情况。那人回道:“刚才有个贼人在那边墙头用一根长鞭将小姐卷了上去,便即跑了。”韦遥往那边看时,正好见到展子辰跃过墙头,追了过去。他也几个箭步一跃而起,翻墙而过,直把那个侍卫看得一愣,这韦公子一直待在王府读书,如何有这么深的修为。
出了王府,韦遥见到前方几条身影在屋檐墙头飞跃,便跟了过去,此时他心中焦急毫无保留,速度极快,轻易便越过了展子辰,倒把展子辰唬了一跳。
韦遥向前见到了王府超凡境之一的刘邈,尾缀不落。又追了一会,见到了另一个王府侍卫统领张元,张元前方正有一人怀里抱着絮儿纵跃急行,已到宫城之下。远远看见此人平民服饰,身材较为宽厚。
好贼人!韦遥看到那人一手将人抱在怀中,一手执鞭把握平衡随时应敌,显得十分轻松,足尖连点城墙墙壁,几个呼吸便跃上了城头。
此时夜幕初降,更子三响过后,角楼里正亮起第一盏灯光。
那城头上是有守军的,同时有十多人见到,靠得近的两人毫不犹豫举枪向贼人刺去。
那贼人一个侧身,没有使用手中长鞭,以手臂缠上一柄长枪,真元附上枪柄,一个寸劲将那个士兵震开,反手一抡,将另一人连人带枪扫下城头。
这时角楼里飞出一支羽箭,劲道极强,贼人见躲不过,弃了缨枪,抖手扬鞭奋力一击。
哪知这射箭之人是个好手,羽箭上所附力道极大,鞭稍一触一卷居然未能将方向偏离,那贼人反应极快,侧转身体,那箭将长鞭扯直,他反被带得一歪,身体急旋,直转了两圈才稳往。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城头稳稳立住。
张元也已上了城,那贼人反手一鞭欲将张元逼回。张元踏着城垛斜着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若非贼人急着离开,再有一招便可将张元压下城去,端地厉害。
贼人急着脱离险地,随即便向城外跃去,但见角楼上有人比他先了一步飞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