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码头,天已微明,薄雾之中,三人在岸上远看那小船,似乎有些不对劲。韦遥灵识散开,细听船内声响,只听到一个老头的声音:“你不走也行,等那个妖婆子过来,我收了她再走。”
“师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留她一个人在这不放心。另外韦遥那边不告而辞也是不妥当的。”
“哈哈,你小子,这丫头刚才可是把你捆得结实,再说了她是妖修,你不是向来以除妖为己任的。”
船上的人并未刻意小声,以韦遥三人听力,都听得清楚。
“但小彤她,她不会作恶的。”这是小胖子缪乙的声音。
“我万法宗向来与妖修势如水火,我老人家发善心惯了的,换了别人来,她这一身妖元早化成一颗珠子了。即便不除她,你还怜她一个人不安全,你当真是那些老家伙教出来的?”韦遥分辨得出,就是那个姚老头。
“师叔你当真认可宗门做法,我可知道你跟我师父他们想法并不相同,甚至你一生也只杀过两个妖修,而那两人是有取死之道,你杀他并不是为了猎取妖元。”
“你小子立场不对,你看这个小丫头长得甜,就替她说话。你可知妖修之中,有一种极厉害的就是魅术。”
缪乙不正面回姚壑,转而说道:“师叔,你曾经跟我说过的,正义只是宗门的幌子,现在我信了?”
易彤终于出声了:“你们两个,有什么好争的,你们那个凶巴巴的师门,退了不就成了。”
“我自小就在宗门,决计是不会退的,但我若除妖,必然是该当要除的,这个小胖子,你让他说上半句叛离宗门的话试试。”姚老头道。
“那你非要跟兰姨为敌。”
“哈哈,老,老……老夫喜欢打架而已。跟有点道行的妖修打架最爽气,一见面就可以打,不用理由,打不打得赢也不要紧,老子逃命功夫天下第一。”姚壑起初好不容易憋住的老子二字还是脱口而出。
韦遥在朦胧清光中瞧兰姨的脸,见她由怒转而憋笑,对语冰道:“一会合力将这老头给捉了,看他说大话。”
夏语冰点头应了,道:“韦公子一会可只管看戏,不要出手。”
韦遥捂胸忍痛,道:“还没缓过来,方才那一战我都力竭了,你的打,我看热闹。”说完纵身跃上水边的洗衣亭顶上,算找了一个隔山观火的最佳位置。
兰姨和夏语冰联袂向小船跃去,兰姨身在半空叫道:“那个老头,出来吧。”
“谁在叫我?”只见小船顶部轰然破开,一个身影撞了出来,姚壑气势却是足的。
兰姨足尖一点船板,身体弹起迎向那道身影,她抬臂扬手,韦遥看清她中持的是一柄短匕,如自己的佩剑一般也是暗哑无光的。
姚壑使一柄灯笼南瓜小锤,初看是走的力量线路,但见他另一手不断掐诀,一张小巧的绳网在他五指前团在一起,凭空扭动,他的手臂需摆动控制身形的平衡,那团东西也跟着在他手前,如是一个会飞的活物,让韦遥想起那只叫“毛线球”的小雀而来。
两人在半空甫一相接,姚壑挥出一锤,兰姨在锤上瞬间击了三记,身体周围现出蒙蒙黄雾,她便在空中诡异地变幻了一个方位,空中晃过一串残影,她的人已在姚壑侧后。
姚壑没兰姨这般轻捷,竟能借着土元领域在半空移形换位,姚壑能在半空顿住身形已属不易,他转身砸出一锤,便向下落。原本的落脚点在小船前端,夏语冰正在船头,一指水面,小船忽地快速偏开,姚壑双脚急蹬,便要在水面踏行。兰姨避过那一锤,落在舱蓬顶处,便向他赶去。
姚壑一脚落下,心中暗叫不好,足尖处水面忽然起了一个漩涡,突然陷落,他一脚便是踏在空处,另一脚踏出时身体便向水中摔去。
兰姨已到姚壑身后,姚壑对敌经验丰富,他急转之后半身入水,又从水中腾起,见兰姨已至,此刻动作变形,挥锤是极不顺手的,左手五指一张,那团东西的前冲出一下展开,便是一张白色绳网。
姚壑这一手其实也属御物,但同道门通识境御剑之术相去甚远,那可是剑虽心转,可踏剑而行的神通。但万法宗以小巧手段应用御物之道,是颇下了些工夫的,缪乙所用捆妖索也是此理,这些物件极像是魔术表演的道具,是师门匠师专门制作的。
兰姨是一直盯着姚壑左手的,即便见他狼狈,也未敢轻视,见那团物事膨胀散开,侧身使匕首向着那物边缘绞去,姚壑手心向着兰姨,五指猛张,那网霎时扩开三倍,绳网外围是细细的白色丝网,边缘处疾飞向兰姨包裹而去。
忽见到此变故,兰姨身在半空,黄色雾气又现,再次变幻方位,已在五尺之外。显然这种类似瞬移的身法只是用作近身战法,并不能太远,兰姨用短小兵刃也是出于这点。
那绳网转为丝网,所覆范围极大,兰姨这一身形变幻并未完全出得丝网范围,先到那网如活物由罩改为卷,缠了过来,兰姨便用匕首迎上。
韦遥忽地发现兰姨手中的匕首在一瞬间变了形状,长了一尺左右,刀身部分有些镂空,镂空部分形状精的美。
丝魔银!
韦遥听说过有一种金属,通过外放的元气理顺其中的结构,可以瞬间改变金属的外观,不过这得超凡境才能做到,而且想要理顺一块丝魔银要费很久的时间,需要长年放在手边,一般称为温养。至于构筑形状,不是所有宗派都有相应的功法,反正周国的道门是可以做到的,构筑固定一种形状也需要化几个月的时间。
构筑好的丝魔银造型强度很大,而且外加的元气摸不准温养的路数,对它起不到作用,一般一块丝魔银就是一个人独有的,别人拿到手里便只是一块普通超强度金属而已。
那么兰姨就是与超凡境相当的存真境。正常的修炼为普通武者、凝神期、超凡境、通识境及化虚。但妖修本就不凡,与超凡境相当的称为存真境,便是凝神期、存真境、通识境。
存真境和超凡境是有一些不同的。
超凡境开始体悟天地规则,但无法应用分毫,一旦突破进入通识,会有一个完整的规则体验出现,一般都会引动天地异象。进入通识之后,再循序渐进,到中期时便完整掌握一种天地规则。
灵修在存真境时开始体悟天地规则,悟到一点便可以想办法用一点,一般破境时间差不多的存真境比超凡境略强一些,存真入而通识,便是一种规则圆满,开始体悟第二种。
正常的通识境到中期圆满,开始体悟第二种,之后的道路便差不多了。
兰姨手中匕首突然增长,是因为挑那丝网嫌短了一些距离。
不只是丝魔银,兰姨借助土元素的虚空分布在其中穿梭自如才是她的依凭,这是她在存真境界悟到的天地法则和自己一等土系灵根属性天赋的结合应用。
姚壑借水面踏行而来,足尖到处不停出现漩涡,心中骇然,抬眼见是夏语冰捣鬼便提一口气,向船头跃去。
就在这一跃之间,空中出现数面水幕,有的如镜子反光,有的以折射改变所见周围景物,船体再次快速移动,姚壑上船一下立足不稳,摔得极为狼狈。
正好缪乙和易彤出舱来看,见到此情状,易彤拍手而笑。姚壑见缪乙并无出手相帮的意思,气得泼口大骂:“你个兔崽子,傻站着看什么?”
缪乙向后退了一步,半躲到易彤身后,道:“见到师叔你老人家大显神威并未逃跑,师侄佩服得紧。”
姚壑恼道:“小娃儿这水控手法邪门得紧,老夫不吃这个亏。”见兰姨已挣脱那网,便伸手一招将其收回。
夏语冰早已离了小船,踏在一片浮冰之上,笑盈盈远远看着姚壑。她说道:“上了岸恐怕你更不是兰姨对手,逃跑更不可能。”
姚壑这回冷静了一点,问话兰姨:“那天我追你,你是从墙里头跑过去了?”
兰姨也落在一片冰块之上,道:“你以为如何。“
姚壑面色变了又变,道:“土空遁术。”
兰姨笑道:“有点见识,还上岸去打不?”
姚壑一时语噎,嘿嘿干笑,道:“都差不多大成了吧。”
兰姨依然轻笑:“你以为如何?”
“不会是通识境吧,“姚壑自顾自又摇摇头,“还好差点。”忽然他身体急转,几步便转到易彤身侧,一下掐住了易彤脖子。此时他右手握锤于胸前,左手放在易彤粉颈之上。那团绳网却是不顾了,原来作为绳网,只展开一次时可多次使用,一旦抽丝,便不能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