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清点着挎包的物品,确认无误后,返回药铺取了熬好的药浆和朱砂粉,这才回到客栈。回到房间,林奕换回襦裙,带着皂角,去了走廊尽头的沐浴间。洗发,净身、漱口,穿戴整齐,最后,以十指为梳,将潮湿的头发绑在发顶,收拾完后林奕看向窗外,天已经全黑了。
回到房间,林奕将房门、窗户关好,点燃蜡烛,拿出刀片和黄纸,仔细的将黄纸裁成长7寸5分,宽1寸8分的符纸。又把屋内烛台下的小盘当器具,加入水和朱砂粉,细细调和成朱砂墨。最后将笔、朱砂墨、符纸、清水、还有路边买回来的水果都以一一摆好。
林奕看着桌子上的物品,缓缓闭上眼睛,摒除杂念,片刻后,一直手扶起另一只手臂的肘部,被扶着的那只手臂垂直而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上方,“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尔,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文,按笔乃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嘴唇煽动,林奕默念符咒,声音很轻时有时无,符咒声停时,林奕骤然睁眼,拿起毛笔,蘸足朱砂墨汁,在符纸上挥毫而下,“符头“,“主事神佛“,“符腹“,“符脚“,“符胆“一气呵成。接着,林奕端起碗,含下一口清水,喷在写好的符咒上,点点水珠瞬间殷湿在黄纸上,最后,林奕将符纸置于蜡烛上方,火舌舔到符纸底部后,符纸瞬间燃烧起来,火焰跳动,映在林奕脸上明明灭灭,显出几分诡异。
当符纸燃尽,林奕小心的收集起符灰,将他们倒入煎好的药罐中,到此,算是完成了,林奕长吁一口气。
快速将屋子恢复原状,林奕捧着装着药水的瓷碗,敲响了曾云帆客房的房门,笃、笃、笃。
“谁?”
“是我,林奕。”
曾云帆看着门外端着一碗黑乎乎东西的林奕,不明白她的来意,“你这是?”
“先生容我进屋说吧?”林奕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眼睛望向屋内。曾云帆有些犹豫,妻子不在,林奕到底是个女孩子,总是不合规矩,正要拒绝,林奕接着说道:“王伯伯,走时交代我…还是进屋说吧。”
接着伸手推开曾云帆手臂,抬腿便迈进屋内,林奕在屋内打量了一圈,和他们屋子一样的格局,此时桌子上正摆着一本书,点着油灯,显然,应门之前曾云帆正在看书。林奕扫了一眼书,笑意深刻了两分,这位勤勉的状元之才,恐怕便要断送于此了。
之前林奕的挑衅,曾云帆还不以为意,认为只是女孩子的小情绪,而此时林奕如此无礼的闯入屋内,曾云帆确信,林奕对他怀有敌意,他伸手将门完全推开,这才转身回到屋内。
林奕将手中的碗放置到桌子上,指了指碗:“王伯伯特意嘱咐的,祛暑解暑的汤药,你喝了吧。”
坐了两天的马车,曾云帆确实有些劳累,但是并不想吃药,“劳烦你王伯伯记挂,我身上并无不妥,这药还是免了。”
林奕向前走了一步,手指勾了勾曾云帆披在身上的外衣,抬头看着他,“这么热的天,先生,为何还披了一件外衣?”
曾云帆低头看着林奕,小女孩长得很美,已有几分女子的楚楚动人之色,此时靠他及近,一双杏仁眼,含着笑意正望着他,他无法参透她笑意中的内容,但是直觉让他心生警惕,自己身体确实不佳,如此热的天竟感觉有几分寒意,对此他不想多谈,“习惯而已,天色已晚,若无它事,林小姐请回吧。”
林奕挑挑眉,对曾云帆的送客令不以为意,反而转身坐下,“曾先生,你面色不好,到京城路途遥远,如若你身上有个不妥,耽误林凡府试是小,你若错过了乡试,可就要再等三年了。”
曾云帆朝着林奕礼貌微笑颔首,“劳烦林小姐挂怀,若赶上,且勉励一试,若赶不上,自是天意。”
林奕抚掌,“曾先生,好气度,只是…不是人人都有先生这份淡然啊…”说着她点了点药,“你若不喝,真是辜负了王伯伯一番心意了。”
曾云帆看着桌子上的汤药,思索着,也许是王家人怕他生病耽误行程,这才送药过来。
如果没有王家人的应允,可能曾云帆和妻子去京城就多了许多麻烦,费用也要更高些,对于王家人的态度,曾云帆还是十分在意的,果然,曾云帆未再说什么,端起药碗,一饮而下。
林奕看目的达到,不再久留,拿起碗便要离开,谁知未走出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曾云帆一手横在林奕面前,“不知,哪里得罪过姑娘,还请告知一二。”
林奕,嗤笑一声,侧头看着曾云帆,“未曾,您多虑了,多思多虑容易癫狂,我劝您静神养身。”接着推开曾云帆的手臂,脚步轻快的出了房间。
林奕回到房间后,没一会,母亲和弟弟就回来了。两个人神采飞扬,显然各有收获,林凡眉飞色舞的和林奕描述着曲坊的热闹和种类繁多的小吃,大为她没能去上感到遗憾。林母,拿着一个绣品,在油灯下仔细研究。兴奋了一会,一家人才洗漱休息。
林母和林凡显然累极了了,躺下就睡了,听着母亲和弟弟均匀的呼吸声,林奕看着床顶的幔帐,她也有很疲惫,但是还不到睡觉的时候。
“啊!”一声尖叫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接着梁秀娥的哭喊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回荡在整个客栈,惊醒了所有休息的房客。
林母先醒的,接着林凡也醒了,林凡迷迷糊糊的问:“娘,什么声音,谁在哭?”
林母仔细听了听,心中一惊:“好像是秀娥!走,穿衣服咱们去看看。”三个人赶紧穿好衣服,林奕心中了然,但也做出慌张的样子,跟着母亲和弟弟一同出了房间。
走廊里各个房间门都开着,房客们趴在门口探头探脑。曾云帆夫妻的客房门也开着,客栈的小二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王家人这时候也出来了,直奔曾云帆夫妻倆的房间,林母也赶紧拉着林奕和弟弟又过去。
房间的地上一片狼藉,桌子也被推翻了,曾云帆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中间,而梁秀娥满脸泪水、神情惊恐的躲在房间角落里。再看到王家人和林家人出现后,梁秀娥喊道:“王大哥,相公疯了!相公疯了!他要杀了我!”
王伯伯拧着眉头,对着梁秀娥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小心的一步步靠近曾云帆,大家都秉着气,看着王伯伯越靠越近,谁知这时曾云帆突然暴起,抓过一个凳子腿向王伯伯砸过来,王伯伯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只哐当一声,凳子摔到地上,两只凳腿应声而折,林凡吓的一哆嗦,赶紧躲到母亲身后。
此时,曾云帆的脸正好对着门口,他的眼睛眼白处成了一片血色,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双肩微微向内扣,微屈着膝盖,像是随时要发起攻击的样子。
这时,客栈的掌柜也过来了,身后带着两个高壮的小厮,看着曾云帆的样子,先是骇了一跳,到底经验老道,挥了挥手说道:“绑起来!谁是一起的,赶紧去请大夫!”
两个小厮毫不含糊,上前便和曾云帆厮打起来,曾云帆嘴里发出,嗬,嗬声,拼命挣扎,甚至张嘴咬人,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一时场面竟僵持住了。王伯伯这时也加入进去,三个人一起,这才制住曾云帆,掌柜趁机上前,拿着绳子利落的将曾云帆绑了起来,还给他嘴里塞进一块破布。
制住曾云帆后,几个人都气喘吁吁,王伯伯像掌柜道了一声谢,掌柜挥了挥手说:“没事,赶紧请大夫去吧!”王伯伯朝着掌柜拱了拱手,掌柜客气的说道:“请大夫看看,如果明天不好,就不能留你们再住了。”说罢,带着小厮,出了房间,去安抚其他房客了。房客们虽然议论纷纷,但是显然热闹也结束了,没什么可看的,也都回房各自休息去了。
夜晚从归于平静,房间里只剩下三家人,王秀娥躲在角落,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其他人看着捆在角落的曾云帆,也都眉头紧锁,王伯伯试图和曾云帆说话,但是显然对方已经神志不清。
林母说道:“王大哥,咱们还是请大夫去吧。”
“是,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请。”王伯伯神情担忧,对着两个儿子说道:“王城,王忠,你们俩一定看好曾云帆!”两个人点着说道:“爹,你放心去。”
“好!”王伯伯点头,快步离开客栈,找大夫去了。
房间里,没人说话,梁秀娥慢慢的也不哭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曾云帆,而曾云帆脸上表情扭曲着,十分可怖,眼睛一会盯着这个看,一会盯着那个看,吓得林凡一直躲在母亲后面不敢出来,王城、和王忠站在曾云帆的两侧,紧绷着脸,眼睛盯着曾云帆。
林奕感到困倦,打着哈欠,站了一会,有点累,四处看了看,在地上找了个完好的凳子,扶了起来,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