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荆已经快要哭了，他感觉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我疯了了吗？
不，我没疯！
可为什么老爹、岳父还有妹妹都说我疯了？
难倒是他们三个都疯了？
不可能啊……
到底是谁疯了？
林岳荆感觉天旋地转，突然有种眼前一切都是假的感觉。
我肯定是在做梦！
啪！
他反手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很疼！
“我，我……”
林岳荆可怜巴巴地看向老爹、妹妹、岳父。
林震南神色复杂，儿啊，谁让你一张破嘴没个把门，现在只有委屈你了。
李筠早有谋反之意，今日你当众说出林家与李筠的关系，若是被朝廷知道了，林家怕是要满门抄斩啊！为今之计只能让大家认为你疯了，疯子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希望林家能躲过这一劫……
衙门外，一个林家家丁正探头探脑地朝里窥视。
林府中一大帮宾客都等着开席呢，老夫人都等急了，差了他出来找人。
林震南正好看到此人，忙招手唤他过来。
“去，回府中通知一下，婚宴取消，就说大少爷今日大婚，因激动过度，以致……以致疯病发作，神志失常了！”
那家丁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少爷。
就见林岳荆神情迷惘，目光呆滞，还真有几分痴呆样……
“还不快去！”
那家仆咽了口唾沫，忙急匆匆离去。
杨小羽望着那家仆远去的背影，悠悠说道：“只是吃粪，怕是还不够啊……”
林氏父女三人和王泽齐齐看向他，这还不够？
“能有幸看到林少爷吃粪的人，毕竟是少数，说出去大家未必肯信，总不能让林少爷多吃几顿吧？”
林岳荆身子颤抖地厉害。
林婉儿：……
王泽：……
林震南若有所思，沉吟道：“今日婚宴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王泽忙一把拉住他道：“万万不可！”
今日婚宴有不少同僚前来，现在放出消息说女婿疯了，就已经够丢人了，若是女婿再当众表演吃粪！他王御使这张老脸以后往哪搁？
王御使爱婿当众吃粪的新闻，将会传遍朝野！
林震南干咳了两声，忙问道：“杨公子可有什么办法？”
“得衣果奔，还得挑人多的地方，我看烟柳街就不错，这样跑一圈下来，基本上就没人不信啦！”
杨小羽说得极为轻松，当然那衣果奔的人不是他。
林震南不语，轻轻捋了捋胡须，他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
王泽显然也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性，又抢着说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
要证明发疯的法子很多，不一定非得采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林岳荆努力回想着记忆，表情痛苦，难不成自己当真有疯病的历史？
杨小羽重提话题道：“所以说，林少爷疯了，又怎能保护我呢？”
绕了一大圈，终于绕了回来。
林震南这才想起刚才的话茬，不过此刻他已无心思再去多想了，看向女儿道：“婉儿，这段时间你便去保护杨公子的安全。”
林婉儿轻咬下唇，微微点了点头，为了爹爹能早日康复，她便暂时委屈一些。
杨小羽佯装惊愕道：“这个，不太好吧……”
林震南以为他担心女儿武功不行，解释道：“杨公子尽管放心，小女的武艺虽称不上有多高明，但对付暗影杀手还是绰绰有余的，应该能护你周全。”
话虽说得谦虚，语气中却极为自负。
“我倒不是怀疑林小姐的武艺，只是林小姐性情洒脱不羁，万一哪天性格上来了，撂挑子走人，岂不是……”
杨小羽尴尬地笑了笑。
林震南没料到他指的竟是这个，顿时有些苦笑不得。
林婉儿柳眉倒竖，怒斥道：“你当我林婉儿是什么人？我林家一向说话算数，岂像你心理那般阴暗！”
杨小羽一本正经道：“哎，关乎我的身家性命，还是谨慎些的好。”
“那你想怎样？”
“不如我们签订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
“雇佣协议，我雇用你做我的贴身护卫，协议期内，你得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林婉儿听到“贴身”二字，俏脸顿时红了，暗骂这厮无耻。
她倒不担心杨小羽会图谋不轨，就算把杨府那些家丁都算上，她也不放在眼里，只是这厮说话的方式，总透着股占便宜的意思。
杨小羽笑道：“怎么，林小姐对我不放心？”
林婉儿白了她一眼，面露不屑。
“我当然对你不放心，可你有哪个本事吗？”
哼！总有一天，我让你知道我的本事大着呢！
这厮的YY本事，绝对天下一流。
………………………………
林婉儿是个极其守信的人，今日一早就到了节度使府，算是来正式报到了。
杨小羽正在后花园的小亭子里享用早餐，欣赏着庭院中的湖光山色，好不自在。
小丫鬟茗儿站在一旁伺候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啃着，小眼睛里满是幸福。
每次伺候少爷吃早饭，少爷都会赏给她一个肉包，少爷说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
小妮子很开心，天天都有肉包吃，府中的姐妹们都羡慕她呢。
杨小羽看着桌子上的肉包、鸡蛋、米粥，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天天这么吃，都腻了，包子还是羊肉馅的，一股子膻味不说，也不咸……
也不知这个时代的人咋想的，竟然不吃猪肉，说那是贱肉，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它不香嘛……
杨小羽放下筷子，吩咐道：“茗儿，去给少爷弄一碟咸菜来。”
茗儿忙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囫囵咽下，含糊不清地问道：“少爷，什么是咸菜？”
杨小羽一愣，难倒古代不叫咸菜？
“额……就是用盐腌的萝卜、笋干、黄豆啥的，来个咸鸭蛋也成。”
茗儿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她有些犹豫地问道：“少爷……是说用盐，腌制的？”
杨小羽被她逗的有些好笑：“这不废话嘛，咸菜不用盐，难倒用糖啊？”
“啊……”
小茗儿这次听清了，表情更加惊讶了，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少爷。
却听一个冷峻的声音道：“纨绔我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居然要用盐来腌菜？你可知现在青盐市价几何？”
林婉儿由一名丫鬟引着，刚好来到这里，听到杨小羽的话，顿时忍不住出声斥责。
林大小姐身着黑色劲装，短衣、胡裤，头发扎成了马尾，颇有几分女侠的气质，背上背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事，那是两截精钢锻造的长枪，遇敌时拼接在一起，就是一杆长枪。
林家祖传枪法是梨花枪，林家子弟所用的武器都是长枪。
杨小羽瞧她满脸鄙视加痛恨的样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我作为节度使府的大少爷，想吃一碟咸菜，很过分吗？”
林婉儿冷冷道：“现在市面上一两青盐需十两银子，很多百姓三五年也吃不了半两青盐，做菜的时候，他们就只放几粒青盐而已，而你却想吃用盐腌制的菜！那得浪费多少盐，花费多少银两？”
杨小羽愕然，炒菜放盐，按粒算？
一两盐卖十两银子，一斤是十六两……岂不是一百六十两银子？
林婉儿瞧他不说话，自以为占理，忍不住又质问道：“你们这些官吏，就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压榨老百姓，私下里生活却如此糜烂，你还还有没有良心？”
杨小羽知道就算自己解释给她听，她也不信，也不多说，只是有些感慨，知道古代盐贵，却没想到竟然贵到了这种地步，比银子还要贵十倍！
这么说咸菜在这个时代是一种极其昂贵的奢侈品了？
那咸鸭蛋呢？
豆腐乳呢？
杨小羽眼睛放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大的商机……
他提起茶壶，倒了一碗茶，示意让林婉儿坐，不动声色地问道：“现在市场上供应的青盐产自何地？可是由官府管制买卖？”
林家有镖局生意，曾经押送过青盐，林婉儿对这些倒是极为熟悉。
林婉儿没有扭捏，大喇喇坐了下来，颇有些不忿地说道：“我宋国并不出产食盐，唐国盛产青盐，所以我宋国的盐多从唐国购入，盐虽说名义上由官府统卖，但实际上却被几大家族所掌控，比如淮南地区的官盐买卖，就掌握在魏家手中。
魏家垄断整个淮南地区的青盐供应，他们从唐国购买一两青盐，仅需五两银子，可在我大宋境内售卖时，价格却涨了一倍，一两盐要卖十两银子！这跟抢劫有什么不同？”
杨小羽质疑道：“既如此，百姓为何不自己去唐国买盐？”
林婉儿见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更认定了心中的看法，这厮就是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纨绔。
“首先，食盐买卖必须官营，没有官府批文，私自贩盐那是要杀头的，你以为宋、唐两国的边军是吃干饭的吗？通关时，若是被边军搜到有人敢贩卖私盐，不禁要没收所有盐和财产，还要抓你去坐牢。
其次，魏家等世家大族早已与唐国的盐商签订了独家售卖协议，唐国盐商只卖盐给他们，其他宋人一律不卖。以魏家为例，他掌握着整个淮南地区的青盐市场，每年从唐国采购大量的青盐，给的价格又很高，唐国的盐商自然乐得其成，自会努力维护这种关系，又怎么破坏合作，私下售卖盐给其他宋人？”
林婉儿语气激动，措辞严厉，显然对奸商意见很大。
杨小羽默然点头，这是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将上游青盐供应商和下游销售商牢牢绑在了一起。
“我大宋地大物博，难倒就没一处盐场？为何不煮海晒盐？还有江淮一带盐湖众多，为何不就地取材？”杨小羽还是有些不解。
林婉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眼前的纨绔少爷，无奈摇头，这与何不食肉糜，有何两样？
“杨大少爷难倒连毒盐也不知道？海水和盐湖里的盐吃了会中毒，浮肿、咳血以致丧命！就算是买不起盐的老百姓也不敢吃那种盐，他们有的会烧露兜树皮，这种树皮烧纸后的灰烬有咸味，老百姓就将这种灰拌在菜中代替盐；
还有……还有的从茅房的石头上，刮下泛出的石盐吃，不过这种也不能多吃，多吃了一样会中毒。”
杨小羽一阵反胃，真特么恶心，竟然有人从茅房的石头上……
学过化学的都知道，茅房石头上泛出的不是盐，是硝酸盐，有毒！
至于林婉儿说的海盐和湖盐有毒，那是因为海水和湖水中的杂质太多，尤其是铅、锌、镁等重金属，不经过滤提纯，吃了当然会中毒了。
其实要过滤和提纯也简单地很，只需添加氢氧化钙等物质，就能将不溶于水的重金属物质沉淀，从而去除。
氢氧化钙怎么获取？它还有个俗名叫：熟石灰。
杨小羽的眼睛发出了幽幽绿光，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座金山、银山在向他招手。
这厮脑中已经响起了那熟悉的旋律：“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金山……”
一两青盐卖十两，这特么……不是在生产食盐，这是在印钱啊！
发了，发了！
咕咚！
杨小羽咽了口唾沫，心神激荡之下，情绪也有些亢奋。
林婉儿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这人该不会是有什么狂犬病之类的隐患吧？
茗儿低着头，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眼桌上，少爷咬了一口的包子就扔在那，金黄色的汤汁已经溢了出来，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茗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包子怎吃得饱。
杨小羽瞥见她馋涎欲滴的模样，不觉偷笑，招招手道：“过来吃吧。”
之所以没有让她端下去吃，是因为杨小羽知道，若是端下去就没茗儿什么事了，杨府那些丫鬟婆子岂会让他一个小姑娘吃独食。
茗儿按捺心中的高兴，想要上前又窃窃看了一眼林婉儿，毕竟有外人在，还是要守些规矩的。
杨小羽笑道：“林姑娘不是外人，不用担心。”
这厮显然是想拉拢人心，可惜林婉儿却不承他这个情，冷哼了一声，神情还有些鄙视，听说有些公子哥就好这种十三四的小姑娘。
林婉儿心中已经将杨小羽划为了这类人，否则一个小丫鬟怎敢与主人同坐吃饭？
禽兽不如！
林婉儿是个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愤怒全写在脸上了。
茗儿得了少爷的允许，喜滋滋地坐了下来，拿起肉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小脸蛋上洋溢着幸福。
林婉儿瞧见茗儿满足的样子，真是又怜又气，一个肉包就把你收买了？
虽然林婉儿不齿于杨小羽的行为，可也无法指责他什么，这个时代蓄养娈女，在世家大族中已蔚然成风，甚至还有不少王公贵族间还会互赠、交换。
只是这样一来，林婉儿对杨小羽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这厮除了会点医术外，一无是处，简直是渣子中的渣子！
杨小羽若是知道此刻自己与禽兽画上了等号，定会大声喊冤：哥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学过未成年人保护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