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最近不知搞什么鬼,纪律抓得特别严,每天必须穿工服和带工牌,不然一分一分扣绩效,而绩效又和工资挂钩弄得人心惶惶。听说今年的效益不好,上头隔三岔五便召集所有部门领导开会,一层向一层施压虐得我们这些最底层被剥削的劳动人民心力交瘁,连清洗厕所的阿姨都知道公司最近不太平将会有大变动。
【哎,出师不利,刚找到工作,公司就不行了。】
我这些日子从早到晚除了中午去食堂吃饭时穿着那破高跟鞋,其余时间都将双脚搁在办公桌下的地板上。因为两只脚跟全打起水泡,右脚那个还弄破了,瞬间脓水和鲜血混成一团痛得我叫不出声。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一瘸一拐出了办公大楼,盘算着该怎么回住所时脊背直冒冷汗,处境真是说不出的凄凉。我正想把鞋里的脚挪一挪,突然一对黑色人字拖摆在眼前地面上。
【乖乖,这是真的吗?】
此刻,我真心认为自己是由于一整天的焦虑狂躁从而一触即发产生的幻觉。可抬头望去原来是何年希,他想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我面前,虽惊讶却又觉情理之中。
我没再多想立马甩掉高跟鞋,欢快地换上拖鞋。
高跟鞋已经提在何年希手上,我理所应当表示很满意:“谢谢。”
稍后,我们沿着荔枝公园外围一直走着。金秋十月南方的景色还郁郁葱葱,公园里的植物争先恐后从黑色铁栏缝里钻出来,行人道上某一段距离铺洒碎碎黄花,抬头一望正好有一片飘下来,是杨树花。忽而想起那年欧铂铖去北京谈合同,我们住进他家名下的四合院里,每天清晨都是听着胡同里的自行车铃铛声醒的,他带我去吃早餐时狭窄的石板路上早已落满一地碎花,现在回想当初的不经意竟换来此刻剜心凄凄。
“怎么找私家侦探查了我?”我调侃道。
何年希踩着碎花,低头笑笑。
“为什么不来找我?”他突然冒一句气氛不搭的话。
我侧头那刻居然恍惚,仿佛我们又回到那晚在北京路肩并肩走路的时候。
“是为他来的吧。”何年希见我没回答又来一句。
我浑身一震,呆呆望他不语。
“我猜便是这样。”何年希的语气很平缓。
我愣了半天才问:“你又知道?”
他无奈笑笑:“至从你们宣布离婚,欧氏那边难免会受到影响,股市跌幅那么夸张,行内都传欧铂铖去香港避嫌,现在你都来了,那这消息假不了。”
我听后缄默,无言以对。
“既然忘不了又为何离婚?”何年希很直接的盯着我说:“他居然让你召开记者,真******孬种。”
我听何年希说欧铂铖的不是,心里顿时不爽。
还未反驳又听见他前不搭后语问道:“他真是同性恋?”
我猛瞪眼盯着何年希,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尴尬。
远处的红绿灯来回变换了四五次后我耳根燥红扯着嗓子吼:“你没事找事呀!”
他见我动怒,表情略带怀疑而后又低语说:“我想你也不会那么神经去嫁给一个同性恋的。”
我已经气得呲牙咧嘴,恨不得将脚上那对人字拖立马扔在他脸上。
可还没等我付出行动,他又问:“他知道你来吗?”
这话像一盆冷水活生生浇熄了我愈燃愈烈的火焰。
“不知道?”何年希语气起伏很大,随后便竖起大拇指来消遣我。
我懒得理他,自个儿向前走。突然听闻身后一阵铃声,没有回头的情况下隐约听见何年希在讲电话,他几秒之后快速追上来说:“我晚上有事,改天再来找你。”
我还未开声,何年希已钻进路上一辆黑色小车中,看来事情很重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冲忙,原来他的车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当我集中精神望着车子驶进拥挤的交通中,倏然醒目大喊:“我的鞋……”
再次低头看着脚上的人字拖,满肚子无奈,难不成又要花几百块大洋去买对鞋。
我一想到这便气得跺脚,刚一转身发现身旁路过一个很特别的身影,对方可能是被我刚才的叫声惊到愣了一下,我定眼一瞧立马慌得措手不及却又随口而出问一句:“你也走这边?”
我奇怪的搭讪着实又吓坏对方。他呆了半秒后确定我是在跟他说话才慢慢走近点头回应,我一跟着他走,一边套近乎说:“我在你们银行上边的大楼工作。”
他听后憨厚笑,知道我不是坏人或者神经病,我偷着乐。
虽然表面上,别人看不出我们的年龄差距,可我还是仗着比他大的身份问了他一些基本情况。
一来二去,我俩便熟络了却始终不曾问过他的名字,好像并不在意这个。
他不是本地人,老家江苏,怪不得样貌长得这般俊俏,从深大刚毕业出来便到银行实习,女友是同校,比他小一级刚大三。当我听见他有女朋友时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开心,反倒是持一种姐姐关心待弟弟的感觉,真心祝福他以后能过得幸福。
我对他是有种莫名的好感,归根究底应该是他和欧铂铖长得太像了。
有时我甚至在想如果哪一天突然将对欧铂铖的感情轻而易举转移到他身上,那么之前对欧铂铖的‘爱’到底又算什么?小时候看过《倚天屠龙记》,很是为周芷若感到不公,虽然她最后变得心狠手辣,可要不是张无忌见异思迁移情赵敏,也不会令周芷若沦落凄凉地步,所以真不明白所谓海枯石烂的爱情,为什么会说变就变呢?
【难道,我并不爱欧铂铖。】
【而是爱他的钱、他的家世、他的地位、他的样貌,还是能拥有被世人羡慕妒忌的目光呢?】
【那么,我到底要什么?】
【又何必这么千辛万苦来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