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旖旎擦去嘴角的血,站起身,握紧剑柄,努力平复颤抖的手。雨公子早年以阴狠手辣著称,敌我之人更不会手下留情,就连所使用的术法,也比魔宗的其他人要阴邪得多。这次交手,让许旖旎真正感觉到了魔道术法与修仙求道的不同。
“若是他们执意不肯说,就关起来吧!等找到了人再通知邢孟冥,我倒要问问他这事怎么处置!”魔宗大长老望着殿内的残局,眉头紧促,两袖一挥,准备离开。
“大长老,还是再拷问一下比较妥当。他们显然只是不想说出来。”
雨公子突然叫住魔宗大长老,言下之意,是要使出非常手段撬开扶夕弟子的嘴。
“够了!我还不信这几个连你都打不过的小辈能有天大的本事,干出此等惊天的事情。”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不容违背。
虽说魔宗大长老识相,并不认为是他们救走了人,但他们也绝不能被关进狱中坐以待毙。况且,眼前的雨公子也定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维今之计,只能拼死一战了。
许旖旎望了望各位师弟师妹,示意做好准备。
他们,从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魔宗大长老一走,殿外的魔卒便一拥而上,不留片刻时间,向他们冲来。
雨公子自无需动手,坐在角落里观察。
魔卒大多数人使用的兵器都是流星锤,重量远大于其他的兵器,打在身上的力道极大,也难以抵挡。他们几乎又被魔卒围得水泄不通,人数上丝毫不占优势,少顷,就有些吃力了。
寒光厉影,一剑封喉。
疾风渐厉,鲜血洒过草木,魔卒倒了大片,扶夕的人仍在奋力厮杀。
“师姐——”
身后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轻轻唤着许旖旎,“师姐,我想要闭眼睛了。”
“坚持住,等回了扶夕,师姐好要给你和青螺做剑穗呢。”
许旖旎没有回头,她沾满血迹的脸上,也有颇多疲惫和无奈,可是嘴上的话却极其有力。
身后,寥寥抿了抿嘴,握紧手中的剑:“嗯。”
寥寥年纪尚小,刚刚得了师父赐她珍藏的宝剑,勉励她精进修行。此行,是她执意随许旖旎出访牧尸狱的。自她小时候到扶夕岛修行起,她还没有出过岛。
在扶夕派,许旖旎和寥寥,还有许旖旎口中的青螺,是最要好的朋友。
“怎么样,说吗?”
雨公子居高临下,指尖玉扇翩翩生风,不再玩味的看着他们,斗了几番,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没什么可说的。”
“找死!”
雨公子一声怒吼,随即那把折扇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冲向许旖旎。
高速旋转的折扇带着撕破空气的凛冽在她瞳孔中无限放大,耳边轰鸣四起,她已有些无力反抗。
重重一击,划伤了许旖旎的脸庞,她被带出去几米,突然,一支有力的手将她揽住,稳稳下落到了地面。
“妹妹,没事儿吧?”
肩上的力道很快松了,许旖旎对上萧弄愁笑意盈盈的眉眼,点了点头。
彼时,木秋风一个翻身,凌空夺过了折扇。
“又一个找死的!”
没等雨公子上前,木秋风就已经打量完了扇子,扔给她。
“这么好看的扇子,雨公子也忍心让它沾上血。”萧弄愁总改不了凡事都要调侃几句的脾气。
“你!?”
萧弄愁看了一眼许旖旎,露出两瓣虎牙,走到木秋风身旁,步调十分悠哉:“怎么,雨公子认得我?”
雨公子冷哼一声,如霜色一样的脸上笑容带着几分轻蔑:“不算认得。你不就是摔进墨池里的那个疯子吗!”
“那你就不好奇一个疯子为什么在这儿?”
萧弄愁扬眉,笑了笑,“不会真有人像傻子一样认为我是真疯吧!”
声音不高不低,略带笑腔,像是说给雨公子一个人听的。
“你装疯!”
“现在你眼前的疯子带走了牢里所有的人,并且把他们藏在了最隐蔽的地方。你该如何啊!”
“如何——杀了你再找人!”雨公子攥紧拳头,两眼杀气腾腾。
“别别别,我可不想跟你打架。”萧弄愁忙躲到木秋风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惹得木秋风忍俊不禁。
“人是我主张带走的,跟她无关,跟这些扶夕弟子更无关。还请莫要与扶夕弟子为难。”
“仙友,你们是?”
许旖旎强撑着,走上前问道,气息仍很虚弱。
“我叫萧弄愁,是个山野丫头。”说罢,抬头望望木秋风。萧弄愁是白川萧府的少主,但她从不透露。只因她知道,白川对于外面的人而言,是个神秘隐蔽的地方,而白川的规定,是不可向外人袒露身份。以前她每次都要编个另外的名字介绍自己,只是经常忘记,名字编多了就容易惹出许多麻烦。后来她便说真名,再随便编一个来处。
木秋风正颔首低眉,脸上竟有些纠结的无奈。
许久,他才看向许旖旎。
“在下木秋风,遗世山人之徒。”
许旖旎露出惊讶之色,萧弄愁更是惊得瞬间睁大了眼睛。
“真的——那——”木秋风摇了摇头,动作细微到难以洞察。
许旖旎便不再做声。
她眼前的小木神君竟是遗世山人之徒。遗世山人,真正算得上在六界德艺双馨、闻名遐迩的上仙。修行出神入化、变幻莫测,待人处事宽厚仁慈、义薄云天,遗世山人还未隐世之前,无不受各大仙门的尊崇和爱戴。
然而遗世山人做了游仙多年,世人也再没有见过他。逐渐,昔日的名仙不再被众人推崇,也很少被谈起。从他隐世起,世人就送了他“遗世山人”这个名号。
这家伙是遗世山人的徒弟,那就是扶夕派的门人。
“遗世山人的徒弟,休要拿遗世山人的名头来吓唬我。”雨公子趁他们说话时加派了人手,“遗世山人多少年没出现过了,你这么突兀的冒出来自称是他的徒弟,委实太假了些。”
木秋风看着萧弄愁一直瞪大眼睛,觉得好笑。他现在讲明了来路,她应该少了一份戒备吧。
“那该叫你一声‘师兄’。”
木秋风微微欠下身子,说:“惭愧,‘师兄’二字委实不敢当,我是师父他老人家离开扶夕派之后收的徒弟,这一身剑法术法也没有继承扶夕派。所有实在算不上是贵派的弟子。也得贵派掌门认可我这个人了才敢应下。”
许旖旎尴尬一笑,退了下去:“也好,就听木大哥的。”
“师姐,这小子是觉得我们高攀不起他吗!拽什么拽!”
又是那个令萧弄愁不悦的声音响起,她狠狠地瞪过去,算是一个警告。
“遮儿,不可胡言。”
范遮,邢孟冥座下年纪最小的弟子,是个急脾气,总爱望文生义,揣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只有许旖旎能管得住些。此时正趾高气扬,蹬鼻子上脸。
“好了!蓝田殿不是你们叙话的地方。小子,既然是你们带走的人,今天就别想全身而退!”
话还未说完,又曾了不少的魔卒,一层一层的将他们团团围住。密密麻麻,看不到出路。
“木大哥,遗世山人是否就在附近。”
“是。”木秋风提高了音量,对着雨公子大喊,“师父他老人家就在附近,牢房里的仙友也在我师父那儿。我师父正等着我和萧丫头救你们出去呢!魔宗的人恐怕别想找到他们。当然,也拦不住我们。”
萧弄愁低头暼了一眼锁星石,她一直躲在木秋风身后,藏着她的锁星石。不敢轻举妄动,连说话也不能太张扬,只能默默退后,这根本不是她萧弄愁的作风!但有什么办法,她刚才不肯给他。她不傻,他自是一身清隽之风,与人不同。可在她心里,总有一层帘,隔着他们,隔着两颗时间酿就的蒙尘寸心。
俊美少年,本应垂落她心。
可为何,她不自觉地揣测疑惑,甚至本能地想要疏离。
这不是初相识的感觉,而是一种道不明的愁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