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马爷,快坐快坐,马爷今个怎么得闲光临我这寒舍呀。”小叫花赶忙起身道,不过这里哪里算得上什么寒舍,连个茅草屋顶都没有,只有左右两家多余的瓦片能给他们提供一点遮风避雨之处。其余几个小叫花一听是马爷,也赶忙起身并让出一个位置,看来这小老头在乞丐中可算是颇有威望的。
小老头看他们毕恭毕敬的,也不客气,随手一甩破背篓,一屁股就坐在了仅剩不多的竹席中央。
“麻四儿,最近还不错吧,啊。”老头拍了拍刚刚那个小叫花,怪不得叫麻四,其脸上正正好好长了差不多四五团麻子。这麻四儿马上苦笑到,“还不错,没被饿死,有吃有穿,挺好挺好。”说完,拍了拍瘪平肚子,裹了裹补疤衣服,是比其余几个小叫花体面一些。
“来。”老头儿从背篓里摸索出一坨干裂的黄泥巴,一边交予他们几人一边掉着渣。
“这啥呀马爷,哎哟!荷叶鸡,哎哟哎哟,谢谢马爷谢谢马爷。”这几人接过渣掉得差不多的泥巴,马上就闻到一股子垂涎欲滴的香味,三下五除二就扒拉开荷叶,随即就是一楞,望向老头。
“看啥,吃呗,雀鸡又不是不能吃,虽然肉是少了点,骨头多了点,总比没得吃强吧。再说了,这段时间鸡鸭鹅这么贵,各家各户也都像防贼一样,怕鸡鸭偷偷跑出来,这山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猎户,别说什么野味儿,稍大一点的带肉的都被他们弄个精光,我好不容易捡了几个鸟蛋,养在那老冢后面,这才没遭他们毒手,这不刚刚长大就赶紧吃了,省的翅膀硬了飞走。”老头不满道,看来这些事情也是发生不久。
“唉,我们不好过,”麻四儿一边撕扯一只小腿一边说道,“最近武县(尚武郡)来了一大批乞丐,听说是被赶过来的,唉,早知道就该在家老老实实当个山野村夫多好,当个脚商当个教书先生,哪个不比乞丐强。”麻四抱怨道,看来他并不是天生乞丐,可能横遭变故,才落得如此田地。
“马爷最近又抓什么新的小鬼没有啊,来摆摆呗。”另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叫花说道。
“那得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话说在那白云山。。。。。。”小老头眉头一挑,眉飞色舞的说道。
话说这麻四并不是澜州人士,而是土生土长的沧县人(沧州通俗叫法,但是沧州并不是县,而是省级的单位),并且还是一位地主家的独子,当地的土地和一些店面几乎全是他们的,平时麻四就带着下人去剥削那些农民还有小商小贩,有钱呐交钱,没钱呐交粮,要是粮也没有钱也没有,那就抓了家里男孩女孩,男孩卖去做苦力,女孩儿呢姿色好就卖去青楼,剩余就全部卖去当丫鬟,除了不杀人放火几乎算的上是无恶不作,弄得当地小老百姓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可就是这么一个百姓眼中的大恶人,私底下竟然喜欢吟诗作画,并时不时在家中一幅卖弄文采的样子,引得下人时时叫好,他老爹也是拍案叫绝,其实麻四儿只读过一年书,因为贪玩被教书先生责骂,这麻四一下子性子就上来了,家里谁对他都是言听计从,今日你就不给我面子?甩手就安排几个下人把先生打了个半死。
事情还不算完,这先生能下床以后,发现不能写字了,便委托人写下一纸状书,马上前往乡里的衙门告状,当时几乎全乡的乡亲都过来看热闹,准备看看这麻四的笑话,可麻四哪里怕他一个没权没势的穷教书的,当着乡亲们又打了先生一顿,而这县令居然还喝起彩来,民众当即一哄而散,这只剩半口气的教书先生也没有再好过,被其夫人扶回家后,没几天就断了气,白事都匆匆料理不敢铺张,只知这乡里,多了个衣衫褴褛的疯女人,见人就问可见一教书先生否?
这麻四也一战成名,其恶名远扬周围几个乡里,再也没有人敢惹过他们家,当然当时的麻四,并不叫麻四,每次问起,这麻四自己也想不起来,以前叫什么。
故事还没完,没过几天,麻四爹就听闻了皇帝易主,并下发的新考官制,这下把麻四爹高兴坏了,有个官儿当后台就这么舒坦了,那家里多个官,岂不更舒坦?连忙告诉自己宝贝儿子,麻四一听,也是高兴至极。这俩一个文盲一个半罐子水响叮当,都觉着能行,马上收拾东西安排了马车,让一个管家带着一个丫鬟四个下人,催着麻四进京赶考。(京:尚武郡,原上京省,后改上武省,最后改为尚武省,地名更换年代太快,百姓一直称上京,即京。)
麻四第一次出远门,刚开始是有说有笑,心情大好,渐渐便厌倦了枯燥的风景,大鱼大肉顿顿有的麻四开始暴躁起来,开始打骂仆人责其饭难吃,后又开始对丫鬟动手动脚,但由于老管家在,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作罢。
一日夜晚,麻四实在心痒难耐,遂下车,观丫鬟熟睡,便堵其嘴,将其扛上马车,欲行不轨之事,却被丫鬟抓得花了脸,最后还是得逞。
翌日大雨,麻四醒,唤人不来,怒从心起,提鞭下车,未见一人,以为偷懒,冒雨至仆帐前,欲发作,撩帐,未见一人,唤管家,只听其帐哼哼作响,遂前往扶帐,只见老管家五花大绑,口中塞袜,帐中臭气熏天,赶紧解绑,见其裤子湿润鼓鼓囊囊,只好让其先置换衣物,再出来说明。
半刻,老管家出,曰:夜深,被少爷吵醒,出帐,见四仆欲加害少爷,喝止,然少爷未闻,四仆闻,绑吾欲杀之,终未下手,遂出逃。
麻四闻言,气极,回马车,更衣,见丫鬟醒,恶从心起,脱衣,又欲行畜生之事,不料老管家急唤麻四,麻四无可奈何,下车,只见几十蓑衣大汉围住马车,默不作声。
“荒郊野岭,你们夫妻二人好兴致啊。”带头的一个蓑衣大汉开口到。
“你是谁?想干什么?”麻四一只手胡乱扣好衣服,一只手握紧了马鞭,紧张地说道。
“澜县还有不知道四十大盗的?”蓑衣大汉笑着说道。“山里窜!”
只见人群中出来一个瘦小一点的蓑衣人,回答道,“大哥!”
“这次偷军饷,你可是头功,正好,这姑娘赏你了。大家记住了,以后谁立功,谁就可以像山里窜一样,我姜某人说话算话。”带头的高大蓑衣大汉说道。
“谢谢大哥,”山里窜十分兴奋地答应道,随即又低声道,“看来这南洋结缘神真的灵,昨天才做好,今天就,嘿嘿。。。。。。”
“至于你们。。。。。。”蓑衣大汉阴沉地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麻四醒来,四下无人,只觉得股间生疼精神恍惚,马车老管家也不见踪影,他只得沿官道前行,途中饿昏也几次痛昏了几次,为了不饿死,在荒野见草吃草,遇到村庄就与猪狗夺食,被丫鬟挠出的伤,也变成了麻子。也不知走了几个月,天气愈发寒冷而终于下雪,身着秋衣的他,终于在快死以前到达了京城,赖死赖活的进了驿馆,几乎是强抢一般的拿到了布满灰尘的家信,上面的字麻四也认得,就几个。
“主亡家散,好自珍重。”
“。。。。。。说时迟那时快,马爷我反手就把那个小鬼蛋子一拍,嘿,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小老头不知哪里摸出来一个脏兮兮的葫芦,也不知是水是酒,咕噜咕噜就解起渴来。
“马爷,您这。。。。。。什么酒啊?”几个小叫花一看,眼睛都直了。
“是酒。。。。。。也不是酒。”小老头仿佛喝醉一样,说出来的话也是醉醺醺的。
“麻四儿?来一口?”小老头打断了麻四儿的思绪说道。
麻四儿一愣,眼中突然闪烁出来一丝微光,颤颤巍巍地接过葫芦,抿了一丝,随即痛哭流涕起来,把一边的几个小叫花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再也不提喝酒之事。
“麻四儿啊,我这里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你可愿意?”小老头平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