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躺上吊床,不久便又进入了梦乡。正当他在梦中回味着晚上的美味时,突然一股短暂且冷彻骨髓的寒意刺激了一下周正的神经,吓得梦中的周正两腿轻微一哆嗦,不过他并没有醒来,而是翻了一个身,扯了扯毛毯,继续回到梦乡。
然而,梦中的周正,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就在他要咬到这诱人鸡腿的时候,鸡腿突然活过来了一般,连同面前的山珍海味一起,拼命的扭动起来。周正一看吓了一跳,他哪里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反手就是一甩,甩开了扭动的鸡腿,然后呆呆地看着面前扭曲的食物们。
倒不是不怕,只是周正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几乎已经快跪到地上去了。过了一会儿,食物们扭曲得越来越厉害,一部分食物已经一蹦而起,直直地冲周正扑来,其中一只无头烧鸡,更是张开双肋化为血盆大口,一口咬在周正脚趾上。
“嘶。。。”周正倒吸一口凉气,马上就醒了过来,身子差不多蜷缩到了一起,痛苦的抓着剧痛的大脚趾,使劲揉搓,仿佛这样会好得更快一点。
听到动静,大哥醒了过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周正蜷缩着身体,在吊床上微微颤动。接着大哥小声叫唤了一下周正,看他没有回答,紧接着又喊了一声,才发现事情不对,顿时睡意全无,赶忙起身走向周正床边。
只见这周正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弓着身子双手死死抓着脚掌。
“这是?吃坏肚子?”大哥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身子却急忙走向另一张床,叫醒斩秀,自己飞快跑出小铺子,门都没有带一下,看其跑的方向,正是镇上平时给人看病煮药的医馆。
斩秀被大哥这么一叫,迷迷糊糊的翻身起来,看见大哥这么夺门而去,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周正,见周正没反应,下床推了推周正,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不一会儿,大哥就半扶半架着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头进了门,老头似乎是被吵醒有些不太满意,不过看见这个年轻人这么火急火燎的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稍微揉了揉胳膊,就跟着年轻人走了过去。
大哥赶忙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在周正吊床旁边,示意老头儿请坐。老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一坐就开始把脉。
“大哥。。。。。。”斩秀有些担心的问到。
“没事儿,也许是吃坏肚子了。”大哥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面的担心也小不到哪里去,不过按理说,吃坏肚子没这么恼火呀,难道是餐馆的问题?
“嘶-”正把脉的老头儿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半睁的眼睛瞪大了许多,轻微架在周正脉搏上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不对不对。。。。。。”老者喃喃自语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轻轻拨开周正的眼睛瞧了瞧。
“李叔,周正他怎么样啊?”大哥焦急的问到。
“唉,小老儿不才,这个小子脉象倒是没什么不正常的,但是人却已经晕死了过去,实在是没瞧出来是什么病症。”李老头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观其瞳仁,这小子的状态又跟做梦的人很相似,耐人寻味,耐人寻味。”
“那。。。。。。李叔的意思是?”大哥又赶紧问到。
“八九不离十,这小子应该是中邪了,最近有干过缺德事儿?”李老头问到。
“这真没有,阿正他每天上私塾下私塾都是我在接送的,没其他机会单独外出的。”大哥赶忙说道。
“既然不是得罪了什么,那就是有人做法故意为之。我医术勉强,破邪驱鬼就更不会了,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你说个去处。”李老头儿顿了顿,还没等大哥问就又继续道,“白马镇和邱家庄半路上有一片小坟冢,经常有个疯子在那里帮人打理坟冢,似乎对人鬼之事十分在行,此人脾气甚怪,一言不合便是撒泼打滚,你去求他的时候记得好言相待。”
“好好好”大哥认认真真的听完老头的话,对老头儿略施一礼,然后又飞快奔出门外。
李老头儿看了看夺门而去的周壮,不知是欣慰还是尴尬的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周斩秀,和气的笑了笑,从布包里掏了一副药出来递给了她。
“正好我明日要送给镇上那个花秀才的安神汤,你先去煎了给他服下吧,半锅水,煎好了再兑淡一下,分三次服下,早中晚。好了,我先走了,老头儿我可经不起你们年轻人折腾。”老头活动了一下腰,起身准备离开。
“李爷爷,那个。。。。。。我这里还有几个铜钱,就当做您问诊的辛苦费吧。”周斩秀乖巧的递给李老头几个铜钱,说道。
“傻孩子。。。。。。我也算你大哥半个师傅,还提什么钱不钱的,赶紧收好,去把药给煎了。”李老头假装生气,连忙把斩秀赶去干其他事情,自己又看了看周正,轻轻的从小铺子离开了。
三更天,月亮正正好好被一大片棉被一般的乌云挡住,在这荒郊野岭的一个老冢里,虫鸟也只是象征性的叫个一两下,便又归于平静。
“你那个大儿子可真不是个东西!”一个难听的声音突然响起,吓的这些小虫子都不敢继续发出声音。
“他这一天到晚游手好闲,跟我有的一比了。”那声音继续道。
“你那点儿家当,都被他一个人霸占完了,也不给你小儿子一点,或者给我一点也行啊,麻的。”那难听的声音继续嘟囔道,虽然没有人回答他。
“不过你那个小儿子的命格我倒是瞅了瞅,虽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但是这一辈子绝对吃喝不愁,而且啊,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活个百来岁也不是难事儿。”那声音似乎有些高兴的说道。
“好了好了,有麻烦要来找我了,我先出去了,你在那边是没吃饱吗,瘦成这样,一副骨架子磕得我生疼。”只见一个矮小猥琐的脏老头一蹭,便从一个土坑里露出半个身子,紧接着慢慢悠悠爬了上来。只见这小老头留着花白长发,其间不知是泥还是什么混杂其中,一身灰麻衣服满是补疤,脏兮兮的脸上,写满了狼狈。
“管埋管埋,不要催不要催,我知道你出来的时辰有限,马上就帮你埋。”老头不耐烦的说道。
这时,这老冢的外面,也就是这官道上,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看样子还不是用走,而是近乎于狂奔一般。
“有。。。有人吗。。。”那脚步声还没进来,大喘气的声音就先进来了。这脚步声还能有谁,正是周正大哥周壮,虽然这三更半夜来打扰死者是忌讳,但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进来。
“小伙子来来来。”周壮刚刚一进来,就看见这个矮小猥琐的脏老头在朝他招手,虽然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反应过来。
“您就是那个。。。那个。。。?”周壮说了一半突然觉得直呼其疯子有些失礼,况且还有求于他,便尬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就是那个疯子,来来来,铲子拿上,坟埋好,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不用多说,赶紧埋好出发。”老疯子也不跟他废话,三言两语就打分他干活。
“是。。。疯师傅。。。可是我弟弟他已经。。”周壮赶紧说道。
“急什么,被人下了东西而已,你弟狗儿命硬,这小东西克不死他,赶紧麻溜过来干活,不然老子就不救他了!”老疯子突然大声起来,似乎被周壮的言语给激怒了。
闻言,周壮心里一动,这个疯师傅一语便道出弟弟小名,也顾不得许多,捡起地上的破烂铁铲就开始干活。既然老头已经说了无大碍,自己就得抓紧时间,就当提前预支给他酬劳吧。
这老头看周壮还算听话,暗叹两声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便转身走向老冢深处的茅草屋,约莫一碗水的功夫就走了出来,只是背上了一个比他衣服更破烂的竹背篓。
老头一看,周壮动作还算快,已经埋得个七七八八的了,于是便放下竹背篓,拿出香烛纸钱,在墓碑旁边自顾自的烧了起来,直到周壮埋好将土拍平,才起身,长叹一口气。
“冯头鬼,我长你半月,我便认你为弟,斗胆叫上一声冯老弟。你我自幼便结识,好吃好喝你没少招待过我,但马某在世确实没混出个名堂,甚至还让冯老弟多次救马某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马某记得,但这活人世间马某还不了了,委屈了老弟走后才能享福。冯老弟你嘱咐我的事交我办了!走吧,不要让人等急了。不送了,一路走好。”说完,这马老头便点上最后一摞纸钱,对着周壮招了招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老冢。
俩人大步流星,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香蜡纸烛也渐渐燃烧殆尽,吐出缕缕青烟,突然坟土中冒出一个金黄光点,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费力地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漆黑如水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