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指着达溪止,点名要带这个好看、好心的小哥哥回去。
两个当爹的都愣住了。
寅晟甭看一副四肢发达的模样,头脑可并不简单。本来女儿想要个龙玩玩,寅晟就带女儿过来看看,他也过来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龙。
看了丑丑后,寅晟放心了,这估计就是狗、猪一类的动物,相信只要钱到位,主人也不会不给。
但是这小丫头竟然点名要带这个村长的儿子回去,要知道寅家的胤晖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何况这种低级别的身份。
但是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响龙岛大小也是鹿国的组成岛之一,还是中立岛,还是鹿国的入海口,是战略要地,虽然穷、破、小,但是政治地位高。
这村长呢,大小也是治理响龙岛最大的官衔,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直说的话,就是在驳人家的脸面,容易落下不尊重响龙岛的口舌,不可,不可。
不带回去的话,女儿很可能,不,是一定会不高兴,她不高兴就会哭,唉,那该以什么借口来处理这个事呢……
实在不行就先拉这小子上船,路上一脚踢下船喂鱼,给女儿说这笨小子自己失足落水淹死了……
寅晟这边在激烈的心理活动中,达保保这边心都害怕得揪成一团了。
寅晟宠女天下闻名,他为了女儿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但达溪止是个特殊的孩子,暴露在世人之下,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如若不答应小郡主的请求,达保保又害怕现在就引来杀身之祸。
达保保心想,干脆让儿子表演一个口吐白沫,美其名曰自幼羊癫疯,发作起来狗都敢咬……
两个爹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却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面面相觑。
这时小郡主发话了:“我要带小哥哥回船上玩,我要请他吃我吃的饼子。”
两个爹都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表情都缓和了下来。
寅晟笑道:“哦,是带回船上玩啊,爹爹还以为你要把他带回胤晖殿,那就有点远了。”
小郡主厉声说道:“不能带回胤晖殿,那里都有三个哥哥跟我抢爹爹了,再把这个小哥哥带回去,再跟我抢爹爹怎么办?!”
这番话说得寅晟心里那叫一个暖和,达保保听了也放心下来。
眼看天色已晚,寅晟和达保保约定了第二天的见面事宜,小郡主和达溪止也约好了明日再见。
达保保也答应了震护卫,明早守着丑丑出恭,定将虎尾柄卯铁薄刃剑完好无损地归还。
两家人就此告别。
晚上,达保保看着熟睡中的达溪止,不仅感慨,有些人渴求着成长,却怎么努力也不可得,而有些人却是命中注定不平凡,达溪止就是被命运选中的人。
达溪止不是达保保的亲生儿子,而是达保保捡来的。
这要回到十年前,那会达保保也是一精神小伙,刚来响龙岛上任。当时岛上的居民更少,只有过来养老的周太香和蔡守溢老两口,和研究药物的齐全能。
为了当好村长,达保保誓要踏遍响龙岛每一寸土地。不过,响龙岛也不大,达保保一天就逛遍了。
这天,达保保又开始满响龙岛溜达,来到响龙山半山腰的时候,发现平日里从山顶流下来的溪水竟然没有了。达保保马上沿着溪水的上游爬上去,去探个究竟。
没爬上去多远,达保保就发现前面有一个椭圆形的石状物体,那溪水就在那石状物体下打转。
“难道这块石头堵住了溪水口?”达保保很奇怪,他走过去再仔细一看便呆住了。
这石状物体是由无数根金属丝编织而成的,里面竟然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婴儿睡得恬静,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是躺在妈妈的怀抱里。
达保保赶紧脱下上衣,将婴儿抱了起来。那承载婴儿的金属丝也飞起来舞动在空中,很快便扭动成一股绳,缠绕在婴儿的脚踝处,变成手镯一样的物体。
达保保抱走婴儿后,转圈的溪水又开始往山下流了,就好像是溪水送来了这个孩子。
看着孩子那恬静的脸庞,达保保想也没想,便决定收养他,并给他取名达溪止。
由于这会跟响龙岛的那三两个居民还不熟,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达保保就谎称达溪止是他的孩子,一直放在老家养,孩子娘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刚生下孩子就去世了,只剩下他跟孩子相依为命。
这个谎博取了周太香老两口和齐全能的不少眼泪,大家都表示会一起养大这个孩子。
为了给孩子提供更多的生活资源,让他更好的成长,达保保把响龙岛的几亩黑土地包租了出去,吸引了亩家三兄弟过来承包了土地,也让岛上有了新鲜的水果和蔬菜。达保保还聘请了马上走做响龙岛的驿手,这样就方便了生活物资的运输。
后面,达保保又开发了响龙山旅游,吸引一些游客过来,卖卖门票,获取一些微薄的收入。陆大树便是这个时期到来的,来帮忙维护秩序。周太香老两口也因此开设食肆,既方便给达溪止做饭,也能给游客提供便饭。
达溪止就这样,在响龙岛这个远离江湖的地方,在诸多大人的呵护下,慢慢长大了。
达溪止脚踝上的镯子也跟着达溪止的长大而进行着变化,一直适配他脚踝的粗细。
在达溪止三岁的一天,达保保哄达溪止睡觉的时候,发现他脚踝上的镯子动了一下。达保保好奇地摸上去,那镯子竟然绕到达保保的手腕上,达保保下意识地想要脱下镯子,却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
周围一圈圈地飘荡着黑色的烟雾,一颗龙头突然从烟雾中伸了出来,直冲达保保而来,在达保保的眼前瞬间停住,盯了很久,才又缩了回去。
这变化达保保根本反应不过来,心脏齐鼓隆冬地跳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达保保强迫自己适应了这个环境,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确实是一条龙,是一条翘着龙须、呲着獠牙、瞪着火球一样眼睛的龙,特别是还长着一对粗壮的龙角。
达保保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感觉有点疼,应该不是做梦。他壮了壮胆子,一步步地迈进前方的黑暗中,迈进刚才龙头消失的地方。
烟雾渐渐散开了,达保保果然又看见了刚才那条龙,它盘踞在地上,头也抵在地上,看见达保保过来了,龙头抬了起来,后面露出一枚身着飘逸长纱的长发女子。
女子盘坐在地上,慢慢抬起头来,长发向两边散开,露出了一张脸。
那是达保保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
皮肤柔白透粉,似粉色花蕊的桃花;
眼眸氤氲迷离,似春日将要化开的河水;
丹唇朱色浓稠,似樱桃红得香甜……
她好像在看着达保保,又好像在看着不知何处,她举起纤细绵软的手合在一起,给达保保作揖了三次。
达保保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待达保保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是从达溪止身边醒来的状态。达保保看向自己的手腕,镯子已经不见了,达保保再看向达溪止的脚腕,那镯子好好地圈在那里。
达保保回想了一下,刚才就像是睡着了,做了一个梦,只不过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这个梦达保保一直放在自己心里,没有跟任何人说,也没有忘记。
直到前两天,雷劈开了响龙山,然后丑丑出现了。
当时达保保挥着桃木杖和包裹袋组成的捕兽袋,冲丑丑扑过去的时候,看见达溪止和丑丑正脸对着脸,好像在认识对方,这场景让达保保瞬间回想起那个梦。
达保保想起来,梦中似乎还看见长发女子的旁边放着一个椭圆形的物体,就像是一个龙蛋。
也是因为脑中的场景变换得太多,达保保当时没有心力控制身形,才在空中不停地旋转着,最后还晕了过去。
在后来跟村民的讨论中,达保保听了大家的话,又暗自分析了丑丑的行为,再跟达溪止脚上戴的镯子以及那个奇怪的梦一联系,便进一步确定丑丑是龙,而丑丑也极有可能跟达溪止的身世有关,只是这一切都不能说。
现在,因为丑丑的出现,加上马上走那个到处跑的大嘴巴,响龙岛难得热闹起来。达保保却并不开心,鹿国人对龙太感兴趣太好奇了,若是普通老百姓来响龙岛看龙,达保保还不会想太多,但是连寅月岛岛主都给吸引了过来,这让达保保感觉很不好。
虽然寅晟表示是小郡主想看龙,但他却亲自带着女儿前来,说明还是想亲眼确定一下。
明天,如果达溪止登上了寅晟的船,来响龙岛游玩的人们肯定都会看到。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丑丑和达溪止都会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后面还会发生什么达保保不敢想,他怕失去达溪止,他怕无脸面对那长发女子,和她对他做的那三拜。
思索良久,达保保决定连夜把达溪止和丑丑送走。
达保保叫醒了马上走,用包裹袋装着达溪止和丑丑,来到响龙山背后的山坳里。这个山坳有一个豁口,存着一汪海水。达保保在密丛里推出一艘小船,推进海水中。
马上走带着达溪止和丑丑坐上了船,等明日一早海水涨潮,他们便可以驶入大海,前往初川岛了。
而寅晟就交给达保保对付了。达保保打算使出不要脸的招数,以一个失败的父亲的身份,演一出控诉儿子离家出走的戏。
第二天,看着天光大亮,估摸着马上走他们坐着船应该驶出去一段距离了,达保保才踱着步去见寅晟。
一路上,达保保都在酝酿情绪,等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达保保也走到了码头。
达保保正准备拜见寅晟岛主,突然发现寅晟的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