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足有万余人的军队,高举绘有白鸟图腾的旗帜,浩浩荡荡的行进在破旧的土道上。这些人体态彪悍,披头散发,手中武器多是弯刀和长柄板斧,身上穿着黑色羽毛制成的衣服,望过去黑压压一片,如潮水一般。
白鸟旗,黑羽衣。
很明显,这是白狄王手下的军队。
队伍最前面是一队白狄骑兵,为首的是一名虬髯汉子,他身上的黑色羽衣比普通战士的更黑,更亮。仔细看来,羽衣胸口处缝缀了八支白色羽毛。这代表着他为白狄王立下了八次战功才换来的荣誉。羽衣随风开合间,露出他钢铁般的胸膛。他旁边还有一匹战马,没有驮着人,而是背着一柄开山大斧,重达一百六十多斤。是这北狄汉子的兵器。
他叫鲜虞呼,白狄王手下八大勇士之一,传闻他天生神力,十三岁时,力气大到能一拳轰毙一头成年野牛。白狄各部落方国有很多少年,都把他当成偶像。白狄王很器重他,封他为此次南征的第一先锋大将。
鲜虞呼自打被封为先锋后,脑子里就想着一件事儿。那就是击垮所有遇到的南朝军队。作为天生的战士,他渴望和强敌交手,所以他一路冲杀到了许都郊外,进军速度远超其他友军各部。
但他的目标并不是许都,而是在许都后方的龙武军。
鲜虞呼拿起一块风干羊肉放进嘴里咀嚼,又打开酒囊豪饮起来,这酒叫“中山冬酿”,是北狄特产的烈酒,鲜虞呼一大口酒下肚,浑身热气腾腾。
鲜虞呼:“这一路遇上的全是没卵蛋的孬种,一场仗没打,全他娘的跑的不见人影了,真不痛快。”
旁边的副将附和道:“就是啊,这南朝人没一个硬气的,估计咱们杀到长武都城时,连他们的国君都得溜了。”
鲜虞呼:“那有个鸡儿的意思,不带几个他们当官的人头回去,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这时两名侦骑赶回来,向鲜虞呼禀报道:“大将,前方有座城。”
“跑没跑?”鲜虞呼眼中满是期待和兴奋。
侦骑:“没有。”
鲜虞呼仰头大笑:“太好了!要是跑了,老子还就没得玩了!告诉兄弟们,加快进军速度,争取天黑前就把这座城池打下来,然后咱们就踩着这帮南朝人的头颅,狂欢他个一整夜!”
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副将是个谨慎的人,提醒他道:“大将,咱们的位置距离后面的部队太远了,一旦打起来我们没有支援,不如等上两天再攻城……”
鲜虞呼眉头一立:“等什么等?等着他们来分我们的军功吗?一座小城而已,拿得下!”
接下来,传令兵们在队伍中往来穿梭,吆喝道:“全速前进!准备攻城!”命令一声接一声的传开,与此同时,代表进军的鼓声咚咚响起。队伍行进的脚步跟随着鼓声,瞬间加快了节奏。
……
……
主城东门内本来是一片民居,但为了快速取得营造瓮城的建筑材料,许弗命人把房屋拆除,将原来的民众迁到了宫城居住。这里就成了一大片空地,之后北皇丹将此改建成一座营地,各部军士都在此处驻扎。
现在许都城中的军事力量,基本分三部分,第一支是由两千多名甲士组成的中军,也是许都城中最强大的一支军事力量,中军将是北皇丹。第二支是国君许郑的亲兵宿卫,约五百人,都是由许国的世族子弟们来担任,是非常忠诚的一支队伍。第三支则是许国所有成年的平民男子组成,大约有三千余人,他们多是老弱,没有甲胄和兵器,主要负责协助筑城,搬运物资等杂务。
刚才大家听见狄族人的号角声后,除了正在值守的甲士外,中军各旅都集结到了东门内的营地。
营地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六尺长的方桌,上面铺了一幅用绢布绘制的许都城防舆图。兵力部署,箭楼鹿砦等都尽数标记在上面,一目了然。甘大年等四名旅帅分站在方桌两侧,外围则站满了披甲持戟的士兵。
他们注视着城门洞内看不见的阴影,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
几个弹指后,东门缓缓打开,门洞内传来甲胄鳞片的抖动声和整齐的脚步声。这声音通过门洞的回音形成天然混响,显得格外清晰。然后一队人从阴影中走出,为首的自然是许都最高的军事指挥官,北皇丹。大宰许弗和一队卫士,跟在她的身后。
“立正!!!”
无论军官或者士兵,在他们看到北皇丹出现的一刻,都昂首挺胸,把身子站的笔直。每个人都像一把刚出炉的兵器,热诚而锋利。
北皇丹来到方桌前,扫视了一圈,见人已到齐,没有半句废话,肃容道:“趙申!”
“在!”一名精瘦干练的旅帅立即答道。
北皇丹食指滑过城防舆图的瓮城城墙,道:“你领本部五百弓手,于瓮城城垛暗伏,待白狄人至城下百步,射杀敌军。”
趙申:“喏!”
北皇丹:“吴展!胡厚!”
“在!”
北皇丹:“你二人各率本部军士,执长戟死守瓮城,若是让敌人翻过瓮城,你二人自领死罪。”
“喏!”
北皇丹又将目光落在舆图上的瓮城城门,这是瓮城最为关键的一环,北皇丹手指轻轻敲击方桌边缘,喊道:“甘大年!”
“有!嘿嘿,就等将军您叫我了!”甘大年说话不时看了看身边的同僚,嘴角上扬,一脸得意。
北皇丹:“这瓮城城门乃最为凶险之处,城门破,瓮城失,你可守得住?”
甘大年一拍胸脯,正要对北皇丹保证,却被一人抢先道:“翁城门交给我来守吧!”说话的正是许弗。
甘大年疑惑的看向许弗,劝道:“大宰,您还是坐镇主城吧,这瓮城交给俺甘大年,绝无问题。”北皇丹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是啊弗哥,瓮城凶险,你还是来守主城吧。”
许弗坚定道:“正因凶险,我才要守,我要与将士们战斗在最前面,请北皇将军准许我领五百宿卫死守瓮城城门!若有闪失,军法从事。”
北皇丹深吸一口气,略微沉吟,才说道:“好吧,那就由大宰守瓮城城门。”觉得不放心又轻声叮嘱道:“不过,弗哥你记住,瓮城不必死守,若是敌军攻势太猛,你可率军退回主城。”
许弗温柔一笑:“喏。”
北皇丹:“甘大年!”
“末将在……”甘大年刚才没能得到守瓮城的任务,心中有些不快,他又是个直性子,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呵,别以为不让你守瓮城,你就轻松了,你这一旅军士都是本将军亲自训练出来的,是本将军亲随,节省你们点儿体力也好。你率本部人马守主城城门,万一瓮城有失,你必须要保证我们的人进得来,狄族人进不来。做不做得到!”
“将军放心,要是让一个狄人进入主城,我就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尿壶!”甘大年做了砍头的手势,引起众人哄笑。
北皇丹骂道:“滚蛋!我要什么夜壶!”过了一阵,北皇丹又说道:“你要时刻关注瓮城战况,若是大宰有难,你要立刻率部出援。”
“好嘞!将军尽管放心!”
最后北皇丹朗声道:“诸位同袍,此战关乎我许国生死存亡,你们定要拼尽全力。陆家的龙武军,离这里只有两天的路程。我们只需坚守待援便可。”
众将士齐声喊道:“喏!!!”
“备战!迎敌!”
北皇丹声音中夹带着真气,清脆明亮,传遍了许都城中每个人的耳朵里。各部旅帅,立即按照北皇丹的命令部署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