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窗外雨疏风骤,凛冽的寒风,拍打着门窗,发出啪啦啦的声响。
“方才还好端端的天气,怎么突然就下起大雨来了。”
窗边一妇人,温文尔雅、举动大方,穿着艳美,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只是她的眉眼肿起,泛着黑圈,应是许久未好好休息引起的。
恰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宇文轩的母亲罗玉凤。
嘎吱!
罗玉凤轻巧的合上窗户,害怕弄出一点响声,而惊动了床上的那个小人儿。
咳咳咳…
“玄甲之士,有死无生!”
杀!
躺在床上的小人儿,胸脯跌宕起伏,喉咙中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咳嗽声过,他的身体剧烈挣扎,微微颤抖,嘴中发出细微轻吟,惹的下榻之床嘎吱抖动。
似乎是发觉了床榻上的异象,罗玉凤转过身,着急朝床边靠去。
“轩儿…轩儿,你这是怎么了!”不知叫了多少声轩儿,靠在床边的罗玉凤望着榻上抖动不停的小人儿,一脸的无措。
罗玉凤口中呼唤的轩儿,自然便是宇文轩,现在的宇文轩,眉清目秀、侧脸稚嫩,乃是十五岁少年之状。
“父亲、母亲…轩儿想你们了。”
宇文轩额头布满汗珠,脑袋左右摇晃,看着非常难受。可谁都不知,就在他拔剑自刎的那一刻,无数温馨记忆,涌入他的脑海,有他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哥哥、妹妹…从出生到身死,他的一生,在脑中如复读机般,略过一遍又一遍。
这才发现,恍然醒悟,原来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纨绔,惹人心烦。他后悔,若能有重来一世的机会,他发誓,必会改正恶习重新做人。
听见宇文轩嘴中发出的轻昵声,罗玉凤紧绷的面容,终于缓和了许多,能叫父母,就说明其身体已无大碍。
她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安放下来。
“傻孩子,不怕!不怕!娘在这呢!”罗玉凤小心靠在床头,伸出细腻的玉手,轻轻的将宇文轩头上的汗珠擦去,眼神中尽是溺爱。
或许!无论孩子多调皮、年龄多大?但在所有母亲眼里,他们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母亲的亲切呼唤,在耳边悠悠回荡,剧烈颤抖中的宇文轩,在母亲的安慰中,渐渐平静。
这一刻的温馨,是多么的美好。
他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
沉睡中的宇文轩,再也等不及了,他要冲破黑暗的枷锁,他要努力睁开眼睛,他要见到自己的母亲。
内心的一段热烈挣扎后,他的眼皮,终于有了微妙的动静,先是张开一条狭窄的裂缝,眼前的一切都是迷糊的;在努力睁开些,足够看清四周每一处环境。
“娘…亲!”
他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自己的娘亲。
“哎!”
“轩儿,娘亲在呢!是不是做噩梦了,你方才表现,可吓死娘了。”罗玉凤欣喜的应了一声,一把抓住宇文轩裹在被子里的小手,生怕突然弄丢了似的。
从娘亲手中传来的余热,好真实的感觉啊!
不对啊!这感觉…好像…就是真的。
怎么可能?
宇文轩难以置信、目光呆滞,他想偏过闹到,努力思想一番。却发现,他的身体竟虚弱到提不出一丝丝气力来,连动脑袋的气力都没有。为了掩饰主脸上的尴尬,宇文轩决定用自我欺骗的办法,再度将眼睛缓缓合上。
不会吧!
我不可能还活着啊!不会是梦吧!虽说是梦,可那从母亲手上传来的微热,却是那般真实。
清楚记得,他与八百玄甲军赴死的情景,当一个个兄弟在自己面前倒下时的痛苦、懊悔,深深的刻在心里的最深处,那种感受,永世不忘。
想到这!一股莫名的刺痛感涌上心头。
……
不!不对啊!
这绝不是梦境。
梦境中怎么会有疼痛感。
梦境中怎么可能有如此清晰的思想,还有母亲身上的味道、以及手中的余温,绝不是小小梦境可以拟幻出来的。
那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难道…他真的回来了吗?
或者说,重生了。
一切的一切都仿若梦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回来了的?或许是他的情义感动了上天,也可能是玄甲之士的悲壮让上天不舍…不管如何!他确确实实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五岁。
那么!也就是说,从此之后的点点滴滴,将会随着历史的轨道,一步一步的运行,该发生终究还会发生。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做为时光逆流而回的重生者,他掌握了所有时间段该发生的历史事件。那么!从现在开始,距离他战死南落大草原,还有一十七年。
宇文家受控被诬陷,从而满门抄斩,是在公元前717年7月8日。而今天,应该是公元705年5月15日,前后差距12年2月之多,他在这段时间里唯一能做的,便是改变历史,决不能让历史的悲剧再他的身上再次发生。
那么!未来发生在武国最大的一次动荡,应该是……
蛮荒暴动!
百族暴乱!
公元前706年5月15日。
时间:恰巧一年。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宇文轩却是非常清楚,百族暴乱,气势汹涌,荒蛮之地,集结了七十多万大军,兵种多异,连传说中的异兽兵,都出现在了战场。
动摇人族根基之战,北齐、大武两国,第一次摒弃数百年恩怨,联手共退异族。
这次堪称经典的战役,也被史官录入史书。
一年,还有一年,足够他准备了。
……
呼!
宇文轩慢慢的长吸一口气,闭下的眼睛,缓缓睁开。
眼前那张日夜思念的面孔,再度映入他的眼帘时,一股热流压抑不住的涌上心头,眼角间拼命遏制的泪水,终于如崩塌的洪流,一泻千里。
这可是他日夜思念的人啊!竟有一日,真的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罗玉凤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宇文轩眼角间的泪水。
“娘亲,轩儿肚子饿了。”
“轩儿想吃娘亲亲手做的东西。”
宇文轩拼尽全力,终于将几个字憋了出来。
说实话,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躺了多久?腰酸背痛、嘴里一点油水都没有。
他可不记得,自己以前受过这么重的伤。
“好!娘亲这就给你做。”
罗玉凤本是愣了会,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只有宇文轩自己心里清楚,以前的他,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京城败家大少啊!时常出入青楼、桂花苑、赌场啥的地方,很少在家里用过一顿饭。
方才宇文轩提出的要求,是他平生第一次。
整理了宇文轩身上的被子,罗玉凤出去了。
但宇文轩没发现的是,罗玉凤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竟露出久违的笑容。
嘎吱!
“夫人!那小兔崽子怎么样了!”
“哎呀!你怎么在这?”
罗玉凤刚合上门,背后一只手突然冒出拍着她的肩膀,可是吓了一跳。
“站久了吧!”
“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么关心儿子,自己咋不进去瞧瞧。”
来者正是宇文轩的父亲——宇文护,战神将之下第一人。
“嘿嘿!”
“夫人也是知道,我平日里与这小子矛盾多,那小子要是望见我,不是给他自己添堵吗?万一再被气昏过去,夫人又得气骂我了。”宇文护憨厚的笑着。
谁能想得到,外边叱咤风云、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也会有如此憨厚的一面。
罗玉凤也是无奈,这父子俩的关系向来不合,就算平日偶尔在家里碰见面,两人基本都是擦肩而过,从不多说一句话。也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宇文轩可没少挨揍。
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爹啊!如此视若无睹,不是成心找打吗?
“放心吧!轩儿已经醒了,你的心可以安心放下啦!”
“对了!你先在这守着,我去给轩儿熬些鸡汤来。儿子说,他想吃我亲手做的东西。”
一言道尽父母的心酸。一顿饭就能让做母亲的如此高兴,可想而知!以前的宇文轩,到底有多惹父母烦恼。
待罗玉凤走后,宇文护最终没能忍住,偷偷伸出脑袋,用余光斜视着床上躺着那个小人儿。
眼神中既是心酸,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