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会再请皇帝临府,请姜婉和怜香、惜玉三人再排一出舞。
怜香和惜玉皆是喜出望外。
上回软玉被挑去了淮阳王太子那,纤尔和柳柳则被挑去了太子宫里,惜玉回去之后愤愤不已:“早知道,还不如就做了长公主府里的乐伎呢!总比现在干坐着要强。”
软玉先不提,纤尔和柳柳去的可是太子宫里啊!陛下后宫里自然也好,可陛下年纪毕竟在那了,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陛下还能活多久?太子可是春秋鼎盛啊!
怜香也有些不甘,却也只能安慰她:“你别急,这才过去多久?哪怕是长公主,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直接往陛下后宫塞人,还得等个合适的时机,等陛下来了再说。若是没有机会,长公主难道还会白养我们这些闲人不成?”
那倒也是,只要她们不犯错,就算最后进不了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惜玉想明白了,也就不气了,只是仍旧有些意难平地道:“倒是便宜了那两个小贱人。”
而正被她们羡慕嫉妒恨的柳柳和纤尔,其实日子并不好过。一入了太子宫里,太子妃便叫她们先学规矩。
本来也没什么,毕竟她们也是跟着蔡女官学过规矩的,按理来说应该是得心应手,可太子妃找得这几个嬷嬷,却不是单纯冲着学规矩来的。
抬手的幅度有一丝没到位,直接拿着竹板照着手臂上狠狠一抽,痛得柳柳低低抽了口气,嬷嬷听见了,冷笑着又狠狠抽了一下。
“姑娘可得小心着些,这宫里头主子是赏也好,罚也好,最忌讳惊呼痛哭,听着最是晦气不过。这一条规矩,您可得好好记着。”
柳柳看着这一圈目露凶光的嬷嬷,含泪应了声。
晚上太子回来时,先去见了太子妃。
太子妃正抱着儿子轻哄,才刚一两岁的肉团,最是可爱的年纪,又是头胎,别说太子妃了,就是太子也爱得不行,换了身衣裳就要伸手来抱,太子妃侧身避过了,娇嗔着飞了他一眼:“才刚睡着呢,别给吵醒了。”
太子回来了,太子妃自然还是先得陪着他,身边的奶娘小心翼翼地把小主子接过来,一群人无声退下了。
太子松了襟口,让人把冰山挪近些,拉着太子妃坐下:“天热了,我看你最近也没什么胃口,正好淮阳王叔新送来几筐蜜桃,送两筐去母后那,还有乐阳姑姑那也是一样,剩下来的你看着分吧。”
“这东西最是难保存,淮阳王叔真是有心了。”太子妃笑着给他扇着风,只字不提淮阳王太子刘斛和太子同得美人的事。
淮阳王为什么突然献殷勤?还不是为了给太子赔罪。毕竟这回皇帝赏美人的事,外头传的话,可不怎么好听。
都说是太子看中了原本为陛下准备的美人,陛下宽宏没有降罪,反而将两个美人送给了太子。这一下,可算是捅了文官的马蜂窝了。
太子倒是不在乎,皇后可是急得不行,那些嬷嬷们敢下狠手,也是皇后的意思。
太子笑道:“桃子算不得什么,王叔有心的还是其他的地方。”
“其他的?”太子妃下意识追问了句,见太子只是笑,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明白过来,淮阳王给的,估计是政事上的帮助。
她也松了口气:“王叔这样有心,想来母后应该不会再生气了。”
太子皱眉,握着太子妃的手叹了口气:“母后那脾气……”他回忆起那日赏了美人后,皇后召他入宫训斥的场景,仍有些芥蒂。
皇后是真怒极了,当着一众宫人的面就朝太子丢了茶盏,若不是甘泉宫内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只怕当天就能传得沸沸扬扬。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太子,是储君,你的声名绝不能有失!”皇后按着桌角,气仍旧没缓过来,恨恨地道:“一个舞姬,就把我为你苦心经营的贤名给毁了,你可真有出息!真是好本事!”
“母后……”太子试图去拉她袖口,皇后不耐烦地把他的手甩开了,太子无奈地给蔡女官使了个眼色,蔡女官带着人先下去了,太子半蹲伏在地上,靠着皇后膝头安抚道:“母后别气了,不过是一个舞姬,一阵风似的刮过也就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宫中一共才三人,别说比父皇了,连阿斛都比不过。”
皇后正在气头上,闻言便冷笑道:“你这是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压着不给你纳妃是吧?”她声音冷冽如刀:“就因为你父皇的妃子不少,所以你才不能多纳,你必须比你父皇更担得起贤能之名,将来才能有指望。你跟刘斛比?”
皇后提起淮阳王太子时,那份轻蔑压都压不住:“他撑死了就是一个郡王,到了封地上,越是酒囊饭袋,越能让人放心。所以太后宠他,我从不多说什么。可你不同,阿踽,你是‘储君’。”最后两个字,皇后咬得极重。
太子一时被她的话惊住了:“母后,这些年你一直……”皇帝纳妃,皇后素来都是赞成的,甚至有时还会自己献上美人,太子一直以为这是母后贤德的缘故,却没想到,这竟然也是皇后的筹谋,她是让自己踩着父皇显名……
太子看着皇后熟悉的温婉面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皇后见他呆若木鸡,眼神满是惊慌,不由悲从心起,抚着他的脸颊哀哀道:“踽儿,你别这样看我,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可我本来就已经是太子了,根本就没必要——”
“太子又如何?!”皇后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他:“储君储君,终究也不是君。废立之事,皆在你父皇一念之间!”
“我要你多亲近你舅舅,多提拔徐家。你以为,我是为着自己吗?”皇后痛心疾首地道:“徐家好,你这个太子才能更好,你的登基才会是众望所归,你懂不懂!”
“母后……”太子眼底一片纷乱复杂:“母后是为我好,可是父皇呢?父皇对我,从没有不满之心。”
“现在是没有,未必将来也没有。”皇后漠然地道:“你忘了李氏肚子里的孩子了吗?若是个男孩,以你父皇对她的宠爱,难免不成为你日后劲敌。现在不图谋,等他长大了,一切就晚了。”
太子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是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了自己宫里,抱着莲藕样白胖的儿子,才算是回过神来。
太子妃在一旁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担忧地问道:“怎么了这是,母后责骂你了?”
太子盯着她焦急的面容,不免想得更深:太子妃,是真的在担心他,还是在做戏给他看呢?将来若是阿圂长大了,她也会为了阿圂来算计他吗?
他闭了闭眼,天家无情,这几个字,他居然是到了现在才明白过来。
夫妻之间都是算计,那父子之间呢?父皇这次赐美人下来,是在算计他,还是对母后的反击?
良久后,太子才睁眼站起来,把儿子交还给太子妃,轻轻地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殿下”太子妃听他的话音,猜也猜到了他是要见新人,不免开口道:“两位妹妹新入宫,还在教规矩,娘娘嘱咐了,必得先教好了,才让伺候殿下。殿下今日不如去看看方氏?”
方氏,是从前伺候太子的宫女,也是太子的第一个女人,虽年纪长太子几岁,但性子却很温柔,平日在太子妃身边也很小意殷勤,又是皇后赐下来的,因此太子妃乐得卖她一个人情。
谁知往日温和的太子闻言,竟抬眼冷冷看向她,太子妃被他看得心里一跳,勉强笑道:“殿下?”
太子冷漠地道:“不必了,今晚我自己歇息就是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太子妃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很是忐忑了一阵,直到第二天太子过来看儿子时,面色如常,她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但那时太子的目光,却像是一柄悬在头上的利剑,时不时就从脑海里闪现出来,让她一阵害怕。
关于太子生气的原因,太子妃想了想,只能是自己阻了他去看新人,所以太子才有所不悦。
今日见着太子心情好,她便提到:“两位妹妹也教了一段日子了,规矩也差不多了。殿下不如今晚就去她们那吧。”她这话说得坦然,不见丝毫拈酸吃醋。
毕竟是皇后一手挑选出来的,性子和皇后几乎是一模一样。太子从前也觉得很好,毕竟皇后是他母后,这些年又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妻子能像母亲一样贤淑,是他的福气。
但如今,太子却不敢这么想了。
他摇了摇头:“算了,不急在这一时。若是母后知道了,只怕又要动怒。——乐阳姑姑那,有什么动静吗?”
太子妃得他叮嘱,这些日子一直留意着,闻言便道:“母后前日召了乐阳姑姑入府,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只听说乐阳姑姑似乎又要举宴了。”
她觑着太子,似乎是冷笑了声,越发莫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