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周末:既没皮划艇训练,又没培训班课程,更重要的是阻挠人类历史发展进程的晗妈有事要忙。人心向背,不干点啥似乎亵渎了这天时地利人和。
周五晚,我就跟晗儿提议出去浪。
小子以极之欣赏的表情支持我的决定,手头上的活干得更加卖力。“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是他自小学到的重要一课,不言自明。要改变人,就得从洗脑开始,公文说要“提高认识”。就比如,每天做功课前,我都会真诚地、客气地请晗儿谈一谈,我对作业的要求。
“坐姿端正,书写工整,专注高效,准确率高。”他抑扬顿挫地读起来,犹如吟诗,情感饱满。
一点儿小心得,供批评指正。
对于目标地,晗儿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很淡然地提了下,“找个山爬一爬吧。”对这个答案,我十分满意。人类都有亲近大自然的倾向,逼格的说法叫“情怀”,正对那些自诩文人骚客的胃口。
最终,我们定了去番禺的莲花山。林先生说,天下叫“莲花山”的地方太多了。看来也是如此,即便他住番禺,还不知道此山之存在。我想,他这话应该还有另一番意味。
莲花是佛教的象征的标志,有莲花就会有佛、有菩萨,然后“信仰需求”就被开发出来,再然后就有人流。其中巧妙大体如此。
莲花山有莲花禅寺,还有个金灿灿的大观音。据说信誉挺高,故也香火旺盛。看来“信仰市场”潜力非常巨大。人们恐惧,而心中又没有足以对抗它的力量,就会衍生出那些他们称为“信仰”的东西,从而对一个人偶产生深深的依恋和浓浓的爱慕,并期望从它那儿得到好处。
我们爷俩一不为莲花,二不为观音,为的是它的“古采石场”。晗儿查了下百度,看到采石场距今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兴奋得大吼一声,吓我一跳,臭小子。
声明一下,本人对观音大士并无不敬,实际上偶尔我也有读一读《心经》驱除心魔,陶冶佛性。就是不晓得《心经》和大士关系大不大?
二
车到山下,晗儿就提议,徒步爬上去,因为开车上去的话就什么也看不到了。确实是这样,不过这话由他来说就比较完美。我真诚地赞扬了他一番,说他现在比一个幼儿园的小屁孩要强大很多。
来的路上,我就给他打过“预防针”。爬山涉水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虽说能亲近自然,目睹美景,但也会累、会饿、会渴,希望他能一一克服,别到时候爬到一半就像个小屁孩一样诸多要求。
自恋地评价一下,我这“提高认识”真是玩得出神入化。
小伙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奔去,不时停下来掏出手机拍些花花草草,一度甚至还玩起了自拍,一脸笑颜。说句良心话,你的脸太胖了,镜头根本装不下啊。
他的手机平时就只有个闹钟功能,连接打电话都让晗妈给关了,比老人机还要废。此番出门,特意给他解除了限制,以备不时之需。估计大多开心是源于此。
不一会,晗儿把我招过去,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对着一副标语头头是道地说了起来,他说这“对联”有问题。原因是对联的上联和下联的最后一个字不可以是一声或者二声。这后浪有点强劲,拍得我一身冷汗。
我确实不懂,但实话说,人家是标语,并不是“对联”,你是不是没抓到重点呢?看破不点破,世界和平。
大约逛了二十分钟,我们来到采石场的核心区燕子岩。我适时地拋了下“书包”,宣誓下作为一个家长的权威。“山”的“石”头就是汉字“岩”,很好理解。但是,文人墨客刻在山上的“岩”字却写成了“品”下一个“石”字,或许想表达,“品”山的“石”头叫岩。很有意思。
晗儿一边听,一边小心翼翼起来,这娃恐高有点严重。
用他的话说,这是因为“单一氧化酶”太多了,据他说,胆小啊,恐惧啊,就是因为这种酶分泌太多。很学术的说法,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在相互显摆的路上落下了一大截。
脑海中升起了一些画面。
一般上,遇到这样的情况,妈妈们就会安慰说,“别怕,别怕。”
爸爸们则可能会说,“有什么可怕的?胆子真小!”
想想这两种说法根本于事无补,因为它不过是一种自然身体反应,就好像饿了要吃饭一样。实际上,我自己也体验到这样的奇异感觉:走近峭壁时,心跳加速,脚发软发麻。
我想这或许跟人类天生就怕蛇一样,他存在于基因中被遗传了下来。“单一氧化酶”分泌少的人类,因为过于大胆,以致死亡率高,因此基因没有被保留下来。
可以断定的是人类现在的“单一氧化酶”的总体水平要高于祖先。那是否也说明了,人类的创新能力在减弱呢?
怕,就让他怕好了。
后来,他在一个有点暗的隧道(飞鹰古道)前踌躇不前,我也啥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前去探路。
突然觉得自己小有进步,愉快又有点小骄傲。心中更温馨、更柔软,所谓成熟可能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吧。
三
当采石场的全景出现在眼前时,还是有让它震撼到,真不愧是“人工胜天工”。
遗憾的是大多时候,壮观雄伟漂亮只能存在于眼睛里或者感觉中,文字或者影像永远无法将它们完整表达。想想“不到长城非好汉”应该就是对雄伟壮观最好的描述。
接下来,我们各走各的,各看各的,似乎是毫不相干的路人。偶尔离远了,还是会大吼一声,确定下各自的方位。
有时看到一些特别东西或者需要基本观众,就会呼唤来对方。就这样我们合作解读了不少石刻,比如那个复杂的“峭壁飞榕”,各猜出两个字,甚是得意。
有时看到陌生又怪异的游人,就会摆出一副严肃的脸孔,问对方,“你朋友?”看着对方无奈到要哭的样子,就笑得人仰马翻。应了那话,旅行要看“和谁去”,而不是“去哪里”。
有时我则躲在某一个角落里偷拍他。要是让他发现了,他会给我投来不屑的眼光,然后还会学着我,从鼻子里哼出气来,摇摇头,表示极端的无奈。我则会以一种特别的笑容回应。晗妈曾曰过,那笑“贱兮兮的”。也许这是我一生中最没骨气的时候。当然,迷爸并不需要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有时我也会请他帮我拍几张照。不过,大多被我吐槽得体无完肤。可他并不在乎,看来自信心提高不少。能引起情绪不是欠缺的就是在意的。然后,最后一次帮我拍时,将我性感又硕大的屁股摄到相机里。
不得不感叹下:拳怕少壮。
四
结束了采石场的参观。我再次激昂地论述了他“徒步爬山意见”的重要意义,虽有点累,但一派祥和,爷俩都很满意。
大受鼓励之下,晗儿又提议上山看看莲花禅寺。我的苦水只好往下咽,幸运的是他同意开车上去。
莲花寺的看守不是很严格,工作人员只是象征性地测了下体温就放行,有点儿纳闷。今年去过不少寺庙,因为疫情的关系,大都要求在一个宗教场所的登记程序上操作。
进入山门就见一座三层仿古建筑。自上而下三块金字牌匾:莲花禅寺、大雄宝殿和圆通宝殿。
似乎相关人员还进行过认真和仔细的考究。不过,“大雄”是释迦牟尼佛的德号,“圆通”是观音的徳号。这寺供的是那位呢?
走近大殿才见庐山真面目,供的是千手观音,左边是关羽,右边是韦陀。数不过来的手加上武装重甲,感觉杀气很重。
想想这组合也很奇怪。
佛界有两大序列:一是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是老大,两个手下是“千手观音”和“大势至菩萨”。
二是中间界的释迦牟尼佛,佛教创始人。一般而言,他身边有两位侍者:阿难尊者和大迦叶尊者。文殊和普贤则是他的手下。
韦陀是释迦牟尼佛的伽蓝神,也就是保安队长,一般是面如童子,面对佛祖,表现其赤子之心。
除此之外,韦陀有时还客串下财务,其秘密在他的降魔杵上。扛在肩上,可供外来和尚免费吃住三天;平端在手中,免费吃住一天;杵在地上,不好意思,庙小,不提供吃住。
关羽当上伽蓝神则是后来的事。是佛教中国化一个重要的标志事件。
然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儿就是一个粗制滥造的景点,跟宗教扯不上关系。
晗儿见我一直在吐槽,兴致也减了一大半。为了缓和气氛,我故意指着一只麒麟说,“儿子你看,马!”
他白了我一眼,回应,“马个de(可能是屁)啊!”
此时距离我们进景区已经过了五个小时,我们决定结束行程。
昨天月考,晗儿的语文作文写的就是莲花山之行。他还给我念了其中的一句,写的是身处采石场一瞬间的感觉,看起来他对他的语言艺术挺满意的,跟我一样。